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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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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叶胡同金家是当然不是户正经人家,是以卖笑为生的行院人家。既然卖笑为生,这痴肥男子只要大把撒银子,便能登堂入室,金家定会待其如上宾。云倾虽对这厮的底细不了解,但从当年的情形可以推测出这贱男多半不是正常人,极其恋童。金家既有轻怜,又有蜜爱,云倾不相信这厮能抵御得了诱惑,今天晚上想来不会做别的消遣,要到金家厮混了。

    秦楼楚馆,走马章台,对于文人墨客来说乃是风流韵事,对于纨绔公子来说,更是家常便饭了。这厮若真到金家风花雪月一晚,也不过是平常又平常、不足挂齿的小事,但牵涉到了轻怜和蜜爱,他若真的去了,不是去寻欢作乐的,是去寻死的。

    轻怜和蜜爱的身份可不普通,他俩背后是有人撑腰的,这个人便是栗侯的独子栗承刚。

    栗承刚这个人只有脾气,没有本事,说白了就是个草包,是个浑人。平日里仗着他姐姐栗妃的势横行霸道惯了,只有他欺负别人的,没有别人占他便宜的。他是栗家独子,栗侯虽娇惯他,可一则怕他伤了身子,二则也考虑到名声不好,所以家里不许蓄养孪童、童女。栗承刚无奈,只好在外面偷偷摸摸寄养,这轻怜和蜜爱两人生的俱美丽之极,是栗承刚心类上的人。栗承刚已经如珍似宝的养了好几年,自己都没舍得怎样呢,若让别人染指了,那还得了。

    云倾记得很清楚,前世就是在上一年的秋天,陕甘总督余增的小儿子随父亲进京办事,无意中逛到金家,一见轻怜就喜欢上了,要出大价钱包下轻怜。金家再三不肯,那余公子也是跋扈成性,当即翻了脸,非要轻怜不可。金家不敢怠慢,悄悄命人到栗家报信,栗承刚闻讯大怒,带领数十名家奴气势汹汹赶到,和余公子一场火拼,双方伤亡惨重。

    栗家这边伤亡的都是是家丁,余家那边却是余公子胸部不幸重拳,当场昏晕,不醒人事。

    这件事闹的很大,最后一直闹到了御前,连皇帝也是头疼。

    一边是他宠妃的弟弟,另一边却是陕甘总督、封疆大吏,这场争斗该如何平息。

    栗侯发狠把栗承刚打了一顿,还命令栗承刚把轻怜蜜爱这祸根赶紧发卖了,谁知栗承刚虽被打的头破血流,却抱着栗侯的大腿号啕大哭,“爹,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也比卖了他俩强啊!”轻怜和蜜爱,他是一个也不肯放。

    据说当时栗承刚为了保住他的两个爱宠壮着胆子求到了皇帝面前,可见轻怜和蜜爱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这些都是前世的事了。现在京城没有几个人知道金家这一对金童和玉女,更加不知道这一对金童玉女后面的人是谁,不知道若是登了金家的门,点名要轻怜和蜜爱,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栗承刚是膏梁子弟,是花花公子,更是个浑人,头脑一热多混的水都敢趟。谁若惹上他,那可有热闹可瞧了。

    前边没那么堵了,车子缓缓驶动。

    云倾看了眼如玉阁前那馋涎欲滴、一脸丑态的痴肥贱人,想像了一下他被打得头破血流痛哭哀嚎的狼狈模样,胸中一阵快意。

    云三爷和韩厚朴同乘一辆车,虽然也看到云湍了,但是想想有韩厚朴在,多有不便,便没有和云湍打招呼。

    离开如玉阁后,云三爷先送韩厚朴回了石桥大街,然后才回了锦绣里。

    临分别之时,云三爷和韩厚朴约定五日之后再带云倾过来。

    才回到锦绣里云府,留在三房看家的大丫头晴柔便陪笑来回,“外书房的麦光方才来了,传老爷的话,说三爷若回来了,带仰哥儿过去一趟。”云三爷微笑,“休沐日,极应该去看看老人家的。”命云仰先梳洗了,换件衣裳,这便跟他过去见云尚书。

    云倾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和云尚书见面的机会都少,对云尚书所知不多。

    云尚书重男轻女,对他的亲生女儿、亲孙女都不甚在意,云倾这侄孙女就更别提了。他若命人来叫云三爷,回回都是这么说的,“带仰哥儿过去一趟”,从来没提起过云倾。

    云倾忽然想见见云尚书。

    “爹,我也要去。”她牵牵云三爷的衣襟。

    云三爷惊讶,“阿稚也想去见你叔祖父么?”

    云倾点点头。

    云三爷略一思忖,笑道:“一起去也好。阿稚,见了叔祖父你可要乖巧听话,不许淘气胡闹,知不知道?”

    “不,我想装个小傻子。”云倾很有主意,“我就呆呆的跟在爹爹身边,不说话,也不动。”

    “这是为什么?”云三爷、何氏异口同声的问她。

    云倾嘻的一笑,“我不说话,也不动,我就不会出错,也就不会被叔祖父教训了啊。”

    “这孩子。”何氏嗔怪。

    云三爷却笑道:“阿稚小小年纪,便知道话少行动少出错便少的道理了,难得难得。”很是夸奖了云倾几句。夸奖过后,答应带她一起去,让她也换衣裳去了。

    云倾由舒绿服侍着梳洗了,换了件颜色娇嫩的淡黄衫子,和云三爷、云仰一起出了门。

    走了没几步,云三爷就把云倾抱起来了,“阿稚累不累?今天玩的高兴了,走了许多路。”云倾还真有点累了,舒舒服服被父亲抱着,去了云尚书的书房。

    云尚书的书房地方幽静,外面是一片桃林,院子里种植的全是名花异卉,景色很美。

    书童在前边带路,云倾随父亲、哥哥走到了一丛山茶花前。

    一位布袍的老者弯腰修剪着花枝,神态认真,技艺娴熟,乍一看上去像是位花匠。但若走近了细看,却发觉他相貌清癯秀雅,文质彬彬,显然是位饱学之士。

    “叔叔。”“叔祖父。”云三爷放下云倾,和云仰上前见礼。

    云尚书欣赏过修剪好的花枝,将剪刀交给书童,微笑道:“今日休沐,你们……”开口后才看到来的不只云三爷和云仰爷儿俩,还跟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不由的怔了怔,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了,“……你们去了石桥大街,是么?石桥大街那两株石榴树好不好?我记着那两株石榴树结的果子味道甚好,酸酸甜甜,晶莹如玉。”

    “好着呢,等秋天摘了果子,请叔叔品尝。”云三爷笑道。

    云仰在云尚书面前还是有些拘束的,垂手站立,神情恭谨,云三爷就自在多了,谈笑自如。

    和云尚书说了几句家常,云三爷笑着抱起云倾,“这是小女阿稚,她现在很粘人,不拘我到哪里,定要跟着。我便把她一起带来了,叔叔莫怪。”云尚书年纪虽老,一双凤眼依旧有神,含笑看了看云倾,“哪里话,叔叔也正想见见这孩子呢。她小名叫阿稚,是么?是个好孩子。”

    云倾偎依在父亲怀里,既不说话,也不乱动,很乖巧的样子。

    既提到云倾,便少不了提到云倾和她的姐姐们一起玩闹时摔的那一跤,云尚书神色不悦,“家里这几个女孩子也真该管管了,姐姐欺负妹妹,像什么样子。”云三爷道:“倒不见得是欺负。小孩子打打闹闹,一时不慎出了意外,也是有的。”云尚书长长一声叹息。

    云尚书叫过云仰问了问功课,命书童取了几样新鲜果子,让云仰去花树下的摇椅上吃果子、看花、喂鱼,自在玩耍,却把云三爷叫到了书房里。

    云三爷一直抱着云倾,不过云倾跟个小傻子似的,云尚书也便没有在意。

    “潜儿,叔叔老了,喜欢热闹,喜欢一大家人住在一起,有商有量,和和睦睦。”云尚书温声告诉云三爷。

    云倾静静看着他,真想冲他扮个鬼脸。

    我们不就是到石桥大街看了看么?你就防着我们要搬家啊。

    云三爷又有些感动,又有些惭愧,“叔叔,我就是过去看看,只是看看而已。”

    “如此。”云尚书颔首微笑。

    书房里本来有个书童在旁斟茶递水,云尚书命他出去了,书房里只剩下云尚书、云三爷和云倾三个人。

    当然了,因为云倾年纪小,也因为她现在傻傻的,云尚书应该没把她算做一个人,是要和云三爷单独谈些什么。

    要说什么秘密的事么?云倾心中雀跃,有几分期待。

    云尚书向云三爷招招手,云三爷会意,抱着云倾坐到了身边。云尚书看了眼云倾,微微皱眉,似是嫌她碍势,但云三爷自然而然,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也是无奈,只好附耳小声说了几声话。云倾侧耳细听,他们应试是在说“海运”“福建”“入股”,看样子是云尚书有门路入股海运,这是很赚钱的事,要让云三爷也分一杯羹。

    “好,我听叔叔的,稍后便把银票送来。”云三爷想都没想,答应得很爽快。

    “你四弟是通过定国公府认识了福建总督,要不然,咱们也没有这样的门路。”云尚书交代,“你拿出十万两银子来,到明年翻一倍也不止。”

    十万两银子!云倾惊呆了,心中有狂风呼啸。

    十万两银子!天呢,她从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这么这么的阔气,这么这么的有钱!

    想当年她可是每个月只能领二两银子的月钱,所有的开销都要从这二两银子里面出啊。

    十万两,二两……不行,她简直呼吸不过来了……

    云倾脑子昏昏,两眼痴呆,恍惚中依稀听到父亲的声音,“……四弟是如何和福建总督攀上关系的?”云尚书笑的云淡风轻,“他在定国公府和胡总督的公子一见如故,这几天都陪着胡公子在城中游玩。”

    云三爷有些吃惊,“胡总督的公子,是不是有些……有些发福?”犹豫了下,到底没好意思说出“肥胖”两个字,觉得太没礼貌,太伤人了。

    云尚书拈须微笑,“胡公子确是有些富态的,和常人大不相同。”

    云倾耳边模模糊糊是这样的声音,不知怎地,想纵声大笑。

    好啊好啊,这下子热闹了,今晚的柳叶胡同,必将有大戏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