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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心难畅,何以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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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在众人的注视下,马镖头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老陈怎么了?”

    余味嚷了一声,迅速跑到老陈的房间,推开门瞧了一眼,发现房间里没人,甚至连被褥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好似那个房间从来就没有人进去过一般。

    “马镖头,老陈他,怎么不见了?”

    余味语气沉重地问了一声,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而一旁平安镖局的其他人,也同样眼巴巴的望着马镖头,他们虽然对于半途加入的老陈不太熟悉,但一路对于慈祥可亲、知分寸懂规矩的老人,也颇有好感,所以乍闻老陈出事,心里皆咯噔响了一下。

    “老陈……老陈的确姓陈,而他的真名则是陈不平。”

    马镖头斟酌片刻,淡淡开口道。

    “陈不平……”

    不少人低声叨念了一句,对于陈不平这个名字,他们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千面盗陈不平!”

    一人惊呼了一声,这句话,瞬时引起了一阵轰鸣。

    “是他,老陈居然是千面盗陈不平?!”

    “这怎么可能啊?”

    “千面盗陈不平是何人?”

    唯独刚入江湖的唐笑风和余味听着众人乱糟糟的声音,两眼一抹黑,压根就不知道千面盗陈不平是何人。

    “咳……”

    马镖头轻咳了一声,止住了众人七嘴八舌的吵嚷,缓缓道:“老方你给这两个小兄弟说一下千面盗陈不平是何人。”

    千面盗陈不平,说不上多么惊采绝艳的江湖人物,只是会一手神鬼莫测的易容术和偷盗术。

    除此之外,境界不高,功夫不行,算不得仁善,谈不上侠义,在江湖正道人士看来,不过是旁门左道,不值一哂而已。

    但说起陈不平的生平,却也绝对算得上精彩,酒肆茶楼,茶余饭后,千面盗陈不平的故事绝对是市井小民最喜欢谈论的对象。

    那些一剑扶摇九万里的江湖人物,高高在上,如仙似神,装在心里瞻仰瞻仰就可以了;那些世家名门的天骄人物,太过矜持娇贵,想想就行了;而唯有那些混迹市井草莽的小人物,才贴近他们的生活。

    千面盗陈不平出身来历皆不甚清楚,其第一次名动江湖,是他靠易容术混进藏风山庄,在藏风山庄庄主风不寿的寿宴上,众目睽睽之下盗走了风不寿镶嵌在帽冠上那颗价值千金的玉石;而后,他一掷千金,在南楚红袖招醉酒三日三夜,琴瑟伴清歌,逍遥红尘间。

    靠着那手神鬼莫测的易容术,靠着那手鬼神莫测的偷盗术,他曾盗过天下第一首富沈玉煌家中的万龙玉璧,他曾偷过太白楼那坛珍藏了百年的太白陈酿,他曾易容成红叶公子在红叶诗会上以酒会友,他曾易容成靖海候在边关诛杀贪官污吏……

    他偷过王侯富贾,盗过江湖豪雄,他曾千金买醉,锦衣玉食,也曾驽马劣酒,醉卧破庙,他曾阳春白雪谁与和,也曾下里巴人笑无羁。

    以不足五境的境界,以二流的身手,红尘无羁,逍遥潇洒,陈不平的一生,绝对算是精彩绝伦,足以让江湖上那些无名之辈嫉妒,足以让普通百姓羡慕。

    所以无论如何,陈不平这个名字,千面盗这个名号,在这个春秋四国,在这个庙堂江湖,绝对是赫赫有名。

    听着陈不平的故事,听着千面盗的轶事,众人都是一阵沉默,但都不例外地双手紧握,面容潮红,眸间光芒熠熠。

    江湖,总是让年轻人激动和向往的,向往他的多姿多彩,向往着自己有一天,也会像故事里的人物一般,也曾纵马踏江湖,也曾仗剑啸天涯,也曾千金一掷买红袖,也曾逍遥醉无羁,这般肆意,这般潇洒,这般逍遥自在。

    “那……昨晚是怎么回事?”

    唐笑风虽然也为千面盗陈不平精彩绝伦的人生讶异,但他更想知道昨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是山上的那群盗匪,来找陈不平麻烦的。”

    马镖头道:“昨晚来了三人,黑狼寨的孤狼,黑鹰涧的黑鹰和红弦台的红娘子。”

    “老陈……哦,不,陈不平以前偷过他们东西吗?”

    余味插话道,眼眸里满是对千面盗陈不平的好奇与殷羡。

    “不是仇杀!”

    马镖头接过话,哂笑一声:“陈不平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说真的,西流百里群山上的这些贼窝里,还真没陈不平能看得上眼的东西,而是他们盯上了陈不平的东西。或者说,是整个江湖人都盯上了陈不平身上那件东西。”

    “什么东西?”余味好奇地问道。

    “碎灭手,魔山绝学碎灭手!”

    马镖头吸了口气,声音闷闷的,仿似“碎灭手”这三个字太重太沉,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碎灭手?”

    余味轻声呢喃了一句,说实话,刚出江湖的他对什么魔山,对什么碎灭手不太清楚,但他绝对清楚“绝学”这二字,对江湖人而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名动天下,意味着荣华富贵,意味着财富地位。

    当然,这二字,也意味着血雨腥风和数之不尽的麻烦和危险。

    唐笑风虽然也算个江湖新手,但后山的书楼中,倒是有许多关于江湖的典籍孤本,所以对于江湖上的一些名门大派,绝学功法,都有所耳闻。

    魔山,碎灭手,他都是比较熟悉的。魔山是邪魔九道之一,江湖上人人畏惧的庞然大物,而碎灭手为魔山“大自在碎灭手”演化出来的武学之一,虽然无法和真正的“大自在碎灭手”相比,但也绝对可以让江湖上那些无门无派的散人为之疯狂。

    “以二流身手,敢惹这么多庙堂江湖的大人物,而陈不平还可以活得好好的,一是由于他易容术了得,二则是由于他知分寸,他挑选的那些人物,多是一些胸襟广阔、大度雍容的人物,从不惹那些睚眦必报的狠人。”

    “而他偷盗的那些东西,对于那些人而言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物件,懒得找他麻烦,否则,就算他陈不平有十条命,也活不到现在。”

    老方插嘴道。

    “既然如此,那他怎么会惹到魔山?”唐笑风问道。

    魔山是什么,陈不平不会不清楚,所谓自在逍遥,我心唯一,方为我魔。魔山的人都是一群行事无忌、杀人不眨眼的疯子,绝没有几个人愿意去招惹,想来,陈不平绝不愿招惹这群疯子。

    马镖头抱着马英,低头瞥了一眼自家女儿,粗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缓缓道:“这人啊,无论是谁,大大小小都有些小毛病,而千面盗陈不平,难听点说,就是有些小偷小摸的习惯,也活该他倒霉,在街上瞅到一个富家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想顺手顺点银钱花花,压根就没想到那个富家公子打扮的人是魔山阴山殿殿主纪寒的儿子,压根没想到这一顺手,就顺走了纪寒儿子怀里那本碎灭手,然后,魔山也毫不客气地下了追魂令。”

    “也是他陈不平倒霉啊!”

    马镖头叹了口气,看得出,他对于倒霉的陈不平也是蛮同情的。

    “陈不平除了易容术和偷盗手段外,境界不行,武功不行,也没什么大背景大后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且还是小儿持金,自然成了江湖人人追杀的对象。”

    “虽说有魔山追魂令擅学碎灭手者杀不赦的威慑,但在这个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不要命的人,抢了碎灭手,大不了在深山老林里藏个三年五载的,等练好了武功再出来。所以,陈不平就成了江湖人眼中的香饽饽,西流百里群山中那些贪婪无度的群狼自然也不例外。”

    顿了顿,马镖头接着说道:“昨晚来的孤狼、黑鹰、红娘子三人,都是五境御风的修为,估计陈不平这次危险了。当然,陈不平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手里未必没有什么压箱底的杀手锏,应该还是有些机会逃脱的。”

    说是这么说,但显然马镖头对陈不平在三人联手下逃脱,并不抱什么希望。至少,在他看来,一个江湖二流人物,想在三个江湖一流人物的联手下逃出生天,着实有些天方夜谭。

    话落,酒馆里出现了一瞬的静寂,酒馆内外,只剩下众人五味陈杂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对于千面盗陈不平,大家没有太多的感情,顶多就是为他的经历和人生艳羡,距离遥远,或者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什么交集,自然就没什么感觉。

    但对于老陈,对于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老人,对于那个一路上任劳任怨的老人,他们都有一种可亲可敬的感觉,即便那个老陈只是一张假面孔,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在情感上,他们仍然希望他可以活着,可以很好的活下去。

    至于孤狼黑鹰他们,虽说平安镖局常年要和这些人打交道,也算得上熟人。但其实,对于他们而言,这些人,其实就是一群喂不饱的豺狼,一旦看到你没有利用价值,绝对会毫不客气地将你吞的连骨头都不剩,自然没什么好感。

    “希望他没事!”

    众人轻叹一声,没有人回应,但每个人的心里,都在默默祈祷着。

    “马镖头,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老陈是陈不平的?”

    唐笑风忽然开口问道。

    此话一出,马镖头、老方和老周皆转头瞥了一眼唐笑风,原本沉静的眸子,忽然间变得深沉幽远,看不清,摸不透,但在那抹深沉幽远背后,却带着浓浓的恼怒。

    唐笑风当然明白马镖头他们为什么恼怒,换做是他自己,也一样会如此。

    因为他那句话,不是无意和好奇,而是一种无声的质问,他想知道马镖头他们答应送老陈回常山,到底是一时怜悯的无意,亦或是,知道老陈真实身份后的有意为之?

    唐笑风本不想问的,毕竟,马镖头对他和余味有恩,一路上对他们也照顾有加,严格说起来,老陈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他本不需要如此,但他总觉着,如果不问的话,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痛快。

    心难畅,何以逍遥?

    “哈哈……”

    下一刻,马镖头三人相视一眼,眼中的恼怒化作笑意,继而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唐笑风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静静地看着马镖头三人。当然,他也没指望从三人的表情上看出些许门道。

    能在这个江湖上混的不错的人,没有谁是傻子,个顶个的聪明人。

    马镖头和老方、老周无疑是聪明人,像他们这种人,脸上纵然是挂着笑容,也千万别指望他们心里也在笑,但也千万别自以为他们是坏人,只是这个江湖,就是如此而已。

    “爹爹,你笑什么呢?哥哥问你话呢!”

    笑声未休,或是被自家老爹的豪爽笑声震的耳膜生疼的马英,搂着自家老爹的脖子,脆生生地娇嗔了一声。

    “你倒是不错,是个走江湖的料!”

    马镖头拍了拍自家闺女的脑袋,并未回应马英的话,而是看向唐笑风道:“我们干镖局这个行当的,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和气生财,若早知道老陈就是千面盗陈不平,说什么我也不会惹这个麻烦。”

    “是我小人之心,还望马镖头不要见怪。”

    听到马镖头的话,唐笑风松了口气,但同样感受到了马镖头语气中淡淡的疏离和不快。

    “镖头,你难道就不想要魔山绝学碎灭手吗?再者说,抓住了陈不平,就等于找到了一座宝藏,要知道陈不平这么些年可是偷了不少好东西哦。”

    赵乡好似没意识到酒馆里气氛微妙的变化,凑到马镖头面前,嬉皮笑脸地问道。

    “滚一边去。”

    马镖头佯怒,踢了赵乡一脚:“有多大的饭量,就吃多少饭,吃多了,撑得慌是小,搞不好就撑死了。”

    “陈不平手里的东西是好,但却是烫手山芋,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沾不得啊,毕竟,东西再好,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多大的能耐干多大的事儿,记得,行走江湖,唯有持心不贪,方才能活的长久啊!”

    “记住了吗?”

    看到那些年轻人不以为意的样子,马镖头的声音倏忽变得肃厉。

    “是,镖头!”

    看到马镖头发怒,众人连忙应了一声,但显然并没有放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