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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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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头看过去,这人曾经略显稚嫩的桃花眼长开了,直勾勾看着人,眸中水光潋滟,仿佛要把对方的魂儿给勾出来。

    可惜萧成钰早已免疫,不吃她那一套,她更擅长“制之以暴”,一句“松手”堪堪出口,左脚已经照着朱易的膝盖踹了出去。

    朱易“嗷——”一声松了手,丢了扇子抱着膝盖靠着廊柱练“金鸡独立”,大约疼狠了,他眼泪汪汪地看着成钰控诉:“君子动手不动口!就算要动,你好歹说完再动,你这么不懂江湖规矩还能竖着从外面回来,也真是稀奇!”

    萧成钰这一脚只用了一成力气,知道轻重,完全不被敌人的外表蒙蔽,“嘁”了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跨进正厅。

    秦嬷嬷递上来手炉时,萧成钰顿了一下,偏了偏头,目光落在殿外已经停在院子里的初荷身上,接过手炉说:“如今母后不在宫里,这规矩就要被狗吃了?”

    秦嬷嬷一听脸色就变了,立马跪下道:“奴婢这就去将规矩重申了。”

    萧成钰挥手让她退下,径直走到正位上坐下。

    看着朱易一瘸一拐走近了,她才开口道:“江湖上行走,谁拳头硬谁就是规矩,若让你这种包子去行走江湖,不出半日就被人揍成馅饼了。行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那么多功夫跟你种蘑菇。”

    萧成钰在这座皇宫里一向不喜欢多话,如今民间广开言论在外人看来是陛下仁慈,但宫里却处处阴私,多说多错,谁也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藏了双眼睛盯着你,刚才在那个太监面前说了那么多纯属她自己没忍住。

    但在朱易做了她的伴读那日起,就已经被动地划归到她的阵营里了。虽然萧成钰表面上对这人的厚颜无耻颇为不屑,但在他面前时不由便有些恣意放松,连说话都有些肆无忌惮。

    朱易被讽刺地浑身舒泰,在她旁边坐下,腿也不疼了,打开他那把捡回来的折扇轻轻摇了两下,脸上仍然带着贱兮兮的笑,眼神却正经了几分:“你可听说了陛下正准备和兵部一起推行的法令?”

    萧成钰:“什么法令?”

    朱易“唰”地将扇子重新收起来:“上个月提起过,你在北边的时候不知道?”

    萧成钰有些诧异,没想到朱易竟然知道她这些年在哪儿待着,不过想想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皇后一直对这个“义侄子”寄予厚望。即便朱易狗改不了吃屎,整天表面上一副烂泥糊不上墙的怂样,但皇后向来对他另眼相看,惹得她一度以为朱易才是亲生的。

    宫女端了茶水上来,萧成钰搁下手炉,端起一盏茶,等宫女离开了才道:“我提前出发,上个月正在山东办事。”

    “你去山东做什么?”

    “没什么,”成钰掀开茶盏吹了一口,就着茶盏中升起的水汽遮挡,垂下眸子掩住眼中一丝异样,“话别扯歪,什么法令?”

    朱易也是随口一问,并没注意到萧成钰的异常,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针对大燕西北、北疆、东海、江南、京畿直隶五处驻军,陛下准备改革军备,除直隶军之外,其余各常驻军中除总兵之外另设监军,取名置监法。”

    萧成钰奇道:“这算什么新法?各驻军本已有巡抚,再派监军岂不是多此一举。”

    朱易:“这个‘监’不是‘监督’的‘监’,而是‘内监’的‘监’,唯一用处,就是分走巡抚手里的调兵权。”

    萧成钰顿下手中动作,过了片刻,抬头看向朱易。

    “穰苴曰:‘愿得君之宠臣,国之所尊,以监军。’没想到如今监军只需宠臣,无需国尊,一个毕生困于四方宫室的阉臣也能被派去军中给总兵犯恶心。陛下也是想得长远,巡抚虽是朝廷命官,但毕竟还有利益牵扯,暗地里不定能生出什么心思。”

    “但宦官就不同了,他们就算在边军中威风得上了天,根儿还是在宫里,他们能听命的,也只能是皇上。巡抚还需抚慰百姓,弹压地方,而监军屁事儿没有,只需盯着辖兵的总兵一人,听凭陛下差遣,手中紧握调兵权即可。”

    朱易看着外面来来回回铲雪的宫人,脸上笑意不减,好像说的不是军政大事,而是在跟旁边的人听曲儿聊天,他接着道,“除了置监法,另外还有轮将法,四处边军中副总兵、参将不再常驻,每两年轮换一次,也就是说,西北沙漠里的参将或许明年就要去江南洑水去了,而总兵手下原本剿沙盗的突然就要变成会掌舵的了。”

    萧成钰盯着头顶的房梁,脑子又跟老驴拉磨一样哼哼哧哧地转了两圈,才终于开口问:“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即便我觉得这两个新法除了让我那父皇陛下将天下握得更紧一些之外,百害而无一利,但那又怎样?你难道还指望着我跑到陛下跟前求他收回成命,告诉他只要这两个法令一下,打起仗来大家就一起玩完?我的脑子里可没坑。”

    朱易露了个牙疼的表情,“我的殿下,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难道看不出这两道新法到底是针对谁的吗?”

    萧成钰垂下眼皮子,没什么表情地说:“嗯,看不出来。”

    朱易:“……”

    萧成钰出去这几年别的能力如何暂且不知,这给人添堵的功夫着实长进不少。朱易被气得胃疼,手里的折扇不知道到底是要打开还是合上,哗哗扇了一阵,差点把自己冻成一只鹌鹑,只好收起来,一把拍在桌子上,端起茶盏牛饮一杯暖身。

    只是一扭头看到萧成钰一脸沉静的表情时,被吹成一个皮球的胃就好像被一根针戳了一下,立马又瘪了下去。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萧成钰时,朱易总觉得生不起气来。

    他对着自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埋怨姑母……”

    萧成钰蹭地一下抬头看过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朱易接着说:“当初她提前没有跟你透露过半分,就自己拿主意把你坑去了西北,这一去就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这事儿办的确实不厚道。”

    她差点从脑门上跳出来的心又重重地落回肚子里,悄悄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皇后连最大的秘密都告诉朱易了。

    “皇后办的不厚道事情多了,不差这一件,你想多了。”

    这句话简直精辟到无法反驳,朱易干咳了一声,继续方才的话题:“殿下是聪明人,自然能看出新法令完全就是在针对东海水军,陛下虽然二十年如一日地不停削弱我义父在军中的影响,但这二十年来一直无大战事,老人虽然已经换过一部分,但想提拔新人也不易,所以皇上连义父这点倭寇都不打的水军也不放心。”

    “如今我朝和南洋通商频繁,我义父握着的东海水军主要目的就是巡护南洋商队,虽然用来造反不行,但捏住了南洋通商的咽喉,若南洋通商断了,国库起码能少四成进项。如今陛下一招轮将法,当即将我义父手里的将换了个干净,到时将不听令,兵不听调,你不要说你不明白皇上的这一招是为了什么,那监军到底监的是谁。”

    “还有,你既然已经回宫,如今宫里对昭阳宫的态度你也会慢慢察觉出来,姑母已经被人骑到脖子上了,现在只差再撒泡尿,兴仁宫的所作所为皇上必然看在眼里,但他五年来一直默许了,你难道也要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再往你母亲脚下洒钉子吗?”

    朱易分析得丝毫不差,打她从娘胎里出来之前,她爹就已经看她娘的娘家不顺眼了,可此时听朱易将她昨晚生出的一点侥幸一块块敲碎了,萧成钰身上一直柔顺服帖的毛也一根根炸了起来。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朱易:“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认认真真地去夺那个位子吗?我这些年做的事情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试图讨过皇上的欢心,试图化解帝后心结,重新撮合他们握手言和,两条路都行不通时,我也听了皇后的滚出皇宫,沙漠里打滚一打就是六个寒暑,等我好不容易挣了点功名,她又嘴皮子一碰就让我再滚回来。她想装王八就自己往壳子里一缩完事儿,我当然是学不来这一招。慕容家一场勤王之战折损无数却招了二十五年的猜忌,虽是有点冤枉,但我毕竟是皇后肚子里出来的,若她愿意,只要一声令下,我也只能赤膊上阵,肉身相抵……”

    话未说完,一只手突然被人握住,萧成钰后面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朱易虽身为东海水军都督慕容涉的义子,但没有丝毫将门公子的模样,他幼时病弱,天生体质不宜习武,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大约属于那种油瓶子倒了也不用扶的人,一双手只是用来握笔拿书执著,十指修长好看,手心温热柔软,和女孩子比起来也不逞多让。

    从前他们也曾勾肩搭背过,但那时年纪还小,成钰也知道自己恐怕要扮一辈子男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

    可大约因为她前些时候一个没忍住,做的那点亏心事榨出了被她隐藏心底多年那点属于女子的细腻心思,此时被他覆在手背上,一丝异样从手背蹿到心头,耳边噼里啪啦一阵响,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头皮发麻,头发几乎要一根根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