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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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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晓军的事情, 政府考虑到他家里的特殊情况,出面封锁了消息。并没有在棠县引起什么骚动,杨母口中祖宗十八代的颜面就此保留了下来。

    回到棠县后,工作每天按照原本的步调进行着,之前听起来很漫长的一个月,不知不觉也终于熬到了最后一天。

    县政府为了表示对这批医生下乡医疗援助的感谢,包了棠县最大的一家农家院为大家送行。

    大鱼大肉,美酒佳酿。

    甚至还有姑娘穿着极具当地特色的服饰, 进行免费表演。

    原生态的一切,只属于这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偏远小山村。

    秦司漫坐在座位上, 有一杯没一杯喝着村长家里酿的米酒,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新的老家也在这样的一个小城里,虽然谈不上如此贫穷,但有些东西总归是相像的。

    比如在重大节日或大型集会上,他们老家的姑娘们,也会衣着盛装载歌载舞。

    她坐在秦司漫身边看得津津有味,平日里一惯低垂着眼眸,难得的泛起了丝丝光芒,充满向往的闪烁着。

    秦司漫拿过一个空杯子, 倒满了米酒,递到这个傻姑娘的面前,诱导着说:“尝一口。”

    莫新连忙摆手, “我不喝, 我妈说女孩子不能在外面喝酒的。”

    “你还没断奶?”

    这还真是秦司漫听过的最乖巧的理由。

    莫新支支吾吾的:“我真不喝, 我酒量不行……”

    秦司漫哪会看不出她是在说谎,轻笑一声:“没喝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来,尝尝,甜的。”

    莫新望着杯中还沉淀着几颗米粒的酒,终是没忍住心里的好奇心,半信半疑的问:“甜的?”

    “对,甜的。”秦司漫为了证明其真实性,仰头将另一杯一口饮尽,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补了句:“很甜。”

    莫新见状,犹犹豫豫的接过,看样子是准备抿一小口。

    秦司漫伸手按住她的杯口,“这种酒,一杯一杯的喝才带劲。”

    莫新顿了顿,最后心一横,一口气全喝了个干净。

    是很甜,但是甜过后的感觉,却是辣。

    莫新觉得胃里烧得慌,咳了几声,抓过旁边的饮料喝了几口才缓过来,脸上有些生气:“你骗我,这酒好烈。”

    “不喝可惜了,村长存了几十年的。”

    秦司漫不再逗她,收回视线,自顾自的喝着。

    莫新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试探着问:“漫漫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秦司漫倒酒的手一顿,不过两秒又恢复了正常,边倒边回答:“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这段时间感觉你和沈大夫怪怪的……”莫新话说一半骤然停下,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继续说下去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

    “然后呢?”秦司漫晃着酒杯,淡淡的接下话茬。

    “然后……你们是吵架了吗?”

    秦司漫放下酒杯,“莫新,你对我们的关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莫新眨眨眼,“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没有,只是我单方面的,他不可能会跟我吵架。”

    就没听说过温水还能自燃的。

    除非是汽油。

    莫新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抱歉,我看沈大夫对你不一般,还以为你们——”

    秦司漫抢过话头:“骂我骂得不一般吧。”

    “可能他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

    秦司漫笑,站起身,“我先回去睡觉了,你慢慢玩。”

    莫新点点头,识趣的不再多言。

    秦司漫不紧不慢的往回走,身后的灯火阑珊映在她的身上,却更添几分寂寥。

    “我身上,有一条人命。”

    “我连作为一个医生都不够格,还谈什么荣誉。”

    酒意作祟,耳边有响起了这两句话。

    后来呢,后来她说了什么。

    秦司漫努力回想着。

    啊,想起来了。

    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啊——

    沈琰见她一脸难以置信,愣在原地的样子,心里越发苦涩。

    人之常情,没有谁听了这句话不会被吓到。

    秦司漫也不是例外。

    “你看错了人,我远远不是你喜欢的那个样子。”

    秦司漫回过神来,脑子里一团浆糊,理不出思绪,极力争辩着:“我不会看错人,你是个好医生,瞎子都看得出来。”

    “眼睛也会说谎。”沈琰走向她,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的说,“只有这里,才不会说谎。”

    “没有不出错的大夫,你为什么要——”死拽着错处不放。

    “出错和害死人,这是两码事。”

    沈琰丝毫不给自己任何开脱的机会,也不愿多向秦司漫透露一个字。

    他撕开了自己最痛的一道伤口,血淋淋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毫不避退,毫不退让,没有任何解释的,只为了让她接受,

    接受她一直喜欢的人,其实是如此的狼狈不堪,医德败坏。

    这种态度,远比沈琰对秦司漫说上一百句“我们不合适,你离开这里”,更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秦司漫此刻看见他如此否定自己的全部,心里的痛楚不会比他少一分。

    “沈琰,这样有意思吗?”

    秦司漫推了他一把,沈琰毫无准备,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铁了心不愿意告诉我,可为什么又要给我直接看结果,你想证明什么,证明我爱的是人渣废物败类吗?”

    沈琰被她那么一推,起先上头的情绪冷却了几分,渐渐意识到刚才的态度有多过激。

    那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一碰就钻心的痛,无法自控的受其摆布。

    “抱歉,我……”

    “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查,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轮不到你来判断。”

    秦司漫伸手抹去眼泪,转身从他身边走过的那一瞬间,留下最后一句话,充满了心酸委屈——

    “沈琰,第一次我就不该听你的。”

    不该听你的,乖乖的回炉重造。

    平白无故的错失了那两年的你。

    一道刺眼的远光灯把秦司漫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路中央,前方迎面奔驰而来的车,在离她还不到半米的时候,终于急刹了下来。

    秦司漫恍恍惚惚的,不走也不躲。

    司机冲她骂骂咧咧了几句,用的家乡话,秦司漫也听不懂,直觉猜到不是什么好话。

    酒劲上了头,她觉得浑身晕得很。

    司机见她两眼无神的往前走,以为是遇见个神经病,自认倒霉,重新发动车子,“妈的,大晚上碰见个疯子,真几把晦气。”

    所幸从农家院回到招待所的路是一条直线,不用转弯,秦司漫顶着一身的酒气,总归是走到了招待所门口。

    实在也没力气再走下去,秦司漫直接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靠着墙。

    头上是夜幕星空,耳边是夏日蝉鸣,晚上退了凉,不时还吹来阵阵晚风。

    如此惬意,就差个好心情了。

    “你怎么坐在这里?”

    沈琰不喜热闹更没兴致,今晚去走了过场便回了招待所。

    在屋里睡了一小会儿觉得有些饿,准备下来买桶方便面当宵夜,还没走出门,就看见坐在台阶上,烂醉如泥的秦司漫。

    秦司漫听出是他的声音,暗自感叹这破地方还真小。

    “喝晕了,我缓缓。”

    “别在这里睡,回屋去睡。”

    一个姑娘家家,大晚上的睡招待所门口像什么话。

    秦司漫笑了一声,意识渐渐模糊,嘴里说着胡话:“我才不听你的,这次再也不听你的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琰原本伸出去的手,听到这话后,却不知如何自处。

    良久,他收了回去。

    回到前台叫了个打扫卫生的阿姨,让她扶着秦司漫回了屋。

    而他自己,转头去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在招待所的后院,伴着烟头,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