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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冤家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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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二十里,鸣沙山。

    长空浩荡,流云缥缈,山峦西面黄沙静谧,东面密林丰茂,淡淡的绿意如烟如雾,正是敦煌一年最好的时光。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清晨的渺渺山林间,寂静,空茫,唯有莲生一个人纵声歌唱,疾奔上山。广袤的四野,都为她一个人张开怀抱,清甜的空气,都供她一个人尽情呼吸: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赤足踏着流沙攀上山头,东方朝阳初升,伫立山头远望,只见北方依稀可见那大凉国都,敦煌郡敦煌县,繁华绚烂的城池;西临漫漫戈壁,南接莽莽平原,东南方向百里之外,是与鸣沙山遥相对峙的三危山。

    那三危山头,巍巍山峰背后,正有万道金光,向四面八方扩散。

    佛光!

    莲生连歌子也忘记唱了,愕然立于山头,瞪视东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金光万道,形作浑圆,宛然就是佛寺壁画中描绘的佛祖背光,山顶旭日,在这奇景中也黯淡了光彩,整个天穹都笼罩在浩渺佛光之下,周遭万物,都被这光彩镀上了一层金边。

    “南无!南无……”

    南无什么来着?

    脑海中狂喜与焦虑交杂,飞快地搜寻着那句佛号。敦煌人人尽知,三危山的佛光,最是灵验,一旦得见,高诵佛号,凡间困苦,都可得解,心中所愿,都能实现……快快,佛号!这宝相等闲见不到一回,要消失,可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南无……南无弥勒菩萨摩诃萨!”

    许个心愿,许个心愿!

    “让我弄清身世,找到爷娘!……弄清这身异能的来历,想变就变,不想变,就不变!”

    佛光仍在。浑圆的金光,不但未曾消散,反而越来越清晰。

    莲生的脑壳要炸裂了。整个身躯,都被蜂拥而来的千百条愿望涨满。一时间也理不清那许多思绪,只管手舞足蹈,跳着脚把所有的愿望都喊出来:

    “吃最香的花,饮最醇的酒……打最猛的架!赚最多的钱!……做最强大的英雄!过最豪气的人生!……”

    眼望四周,寂静无人,索性两手握在腮边,皱起鼻头尖叫一声:

    “爱最好看的郎君!”

    山谷震荡,回声一阵阵鸣响,仿佛千万个人一同念诵:

    “……最好看的郎郎郎郎君君君君君……”

    对面三危山背后的光芒,也就在这一瞬间,静静消散在虚空中。

    莲生自己也忍不住嘻嘻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弯下腰来,用力擦着眼泪。

    佛祖是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贪心的人?如此杂乱而贪婪的心愿,随便哪一条能实现,都够凡人受用一辈子,真要是全部应验,给个皇帝都不换了。

    “对了,忘记说,还要赶紧找到那山膏……”

    “呜嗷——”

    一声嘶吼,自山岳东麓的林间传来,凄厉,高亢,直入云霄。

    天哪,佛祖真的好灵验。

    勃勃豪情,霎时间填满莲生胸臆。浓眉一扬,双目闪出喜悦的光彩,手中用力紧一紧腰带,身形纵起,一枝箭般疾奔山下。

    鸣沙山东麓,有一片连绵数十里的密林,千年老树参天而起,粗犷幽深,乃是河西一带少有的深山老林,名唤九婴林。

    既然以传说中喷水吐火的恶兽九婴名之,可见林中凶险,等闲不能接近。敦煌城中豪族子弟也常常拉起浩大队伍,到此围猎为乐,弓网齐张,捕捉豹、狼、豺狗、沙狐之属,但是自从山膏出没,所有野兽闻风丧胆,围猎的豪族子弟也都不敢来了。

    一进九婴林,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

    骀荡的春意,转瞬间消逝无踪,眼前老树参天,茂盛的树冠遮天蔽日,纵是在这晴空艳阳下,林中也是阴森一片。弯弯曲径,深入林中数里即已消失,剩余都是乱树纵横,厚厚的灌木与落叶遍铺地面,透着年深日久的腐败气息。

    莲生衣袂飞扬,足不点地般跃过无数沟壑,身姿矫健如鹰,直插密林深处。

    断续的嘶吼,越来越近。

    树桠横斜,腐叶陷足,都被她轻捷避过,头顶树冠阴影,越来越是深浓。

    “呜嗷——”

    凄厉的一声嘶吼,就在面前暴响。

    磷光闪闪,薄雾弥漫,松枝的清新、落叶的腐臭、以及一股刺鼻的猛兽腥臊气息交杂,无形无影,直扑面前,激得眼中辛辣难耐。

    面前的一幕,使再难受的双眼,也不敢稍作眨动。

    一只硕大无朋的猪妖,正在数十丈外一片深陷的空地中狂暴地拱动,吼声如雷,震得枝叶噼啪碎裂。

    所有的人,所有的传说,都未能形容出这畜生之可怖。虽为猪形,但身量之巨,惊世骇俗,挺身之际足有两人高,若不是早已听得嘶吼,难分是熊是象。四蹄跺地,恍若整个九婴林都在震颤,遍体赤如丹火,如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焰山,脊背一道长长的血红刚毛,旗帜般高高飞舞。

    比山膏还要诡异的是,空地周围,列满兵士。

    个个静肃无声,若不是冲到近前,根本不知晓他们的存在。

    衣甲森严,刀弓-弩槊各式兵器在手,却只肃立不动。后面层层仪卫环拱,五色旌旗飘扬,散扇幢麾招展,居然还有一队乐师立于远处高地,琵琶、箜篌、筚篥、琴、筝,一应俱全,人人屏息静气,蓄势待发。

    近处的兵士听得莲生劈荆斩棘地冲来,纷纷警觉地回头。

    一丛锋锐的兵刃,瞬间抵上她的咽喉。

    “禀报霍都尉,闯来个乡野小儿。”

    “撵走。”

    “他说他专程来打山膏,只要他出手……”

    “退下。”

    前方五花马上那人,根本不耐烦理会背后军士的禀报,正气急败坏地向着身旁的少年劝说:

    “……剿杀猛兽是捕快的职责,殿下身为皇子,怎可以以金玉之身犯险?纵然曜锋骑与昭锐骑万军齐发,也未见得挡得住这等妖兽,殿下还玩什么单枪匹马,一旦有个闪失……”

    他身旁那匹马,遍体青毛油亮,雄健异常,一身鞍鞯辔头镶金嵌宝,错金当卢璀璨生辉。

    马上那少年,似乎完全没听见霍都尉的唠叨,背影一如这林中老松般端凝不动。

    头顶金兜鍪,盔缨红亮,身上明光铠,光芒灿然。肩后一领阔大的猩红绒毡斗篷,随风轻扬,边缘遍织金线,纵是在这阴暗的密林里,也闪烁着粼粼微光。

    莲生对这两个人,实在是太熟悉了。

    敦煌百姓,没人不认识他们两个。

    那戎装少年是当今天子神宗李信的第五子,韶王李重耳,年方十七岁。自幼勇武过人,弓马娴熟,几乎每日都要比武射猎,动辄率一众从人招摇过市,气焰高,声势大,扰民不浅。昨日一举冲散人群,害得莲生没问到身世秘密的,就是此君。

    身后那人,是他的贴身侍卫官,六品辅护都尉霍子衿,比他大两岁,追随他已经七年,两人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只要有李重耳的所在,必然有霍子衿如影随形。

    莲生这满腔的郁气,简直要炸裂开来。

    太,倒,霉,了。

    昨天被他误了大事也就算了,今天巴巴地跑来打个猎,也要被他阻了兴头。

    听那意思,他也是来打山膏的。

    就凭他?

    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自己要打,还不准别人打了,半个林子都给围了起来,成了他一个人的猎场。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喂,”莲生扬起下巴,对着扭住自己的几个军士叫道:“没听见么,姓霍的叫你们退下。”

    “是叫你退下!”那军士喝道:“殿下在此,闲人闪避……”

    “‘如有近前,格杀勿论’。”莲生忿忿地摇着头。她对这句话,实在已经听到厌烦,听到呕吐,经历了昨天之事,更是一听到这十六个字,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望着前方山膏纵跃咆哮,而那一主一仆还在煞有介事地商量出不出手,心头这份嫌恶,简直无法抑止:

    “大事干不成一件,先跩得跟天王老子似的。有本事赶紧上啊,磨叽什么呢?就好像你真杀得了那山膏……”

    不知不觉,已经说出声来。

    “大胆!……”军士赶紧叱骂。几个人一齐拖拽莲生,却不料这小子像在地上扎了根般纹丝不动。

    前方那霍子衿,仍在苦口婆心地讲着大道理,马背上的李重耳微微回首,轮廓分明的面庞上,一双眼眸精光湛亮,只是对霍子衿视而不见,反倒瞥了远处的莲生一眼。

    “枪!”

    闻听得殿下开口,早已守候在侧的两名军士,立即一前一后,扛着一杆沉重的大枪上前。

    金杆红缨,足长七尺有余,枪头显然是百炼钢锻制而成,一层层波纹流荡,寒光耀人眼目。一般的军士,恐怕要把这样一杆大枪拿稳也难,但那李重耳随手掂起,持在身侧,姿态驾轻就熟,如自己天生长就的肢体一般。

    “三思啊,殿下!……”霍子衿紧紧拽着李重耳的马缰,仍然不屈不挠地劝说:

    “殿下的武力当然天下第一,但这妖兽非比寻常,不可以常情度量!你瞧它,一撞之力开山裂石,怎是凡人血肉之躯可以应对?府衙悬赏这些日子,没一个勇士能……”

    那李重耳掂着手中的枪,眼中光芒闪动,终于转而凝视着霍子衿。眉梢眼角之间,丝毫没为他的恐吓所动,反而盛满了桀骜,嚣张,甚至挑衅之意。

    “霍都尉,你说这些,是想去家令司劈柴了么?”

    “殿下恕罪。属下是担心殿下……”

    “那畜生如此残害无辜,本王怎能坐视不理?”

    马蹄嗒嗒作响,踢动泥土横飞。山膏刺耳的咆哮声中,李重耳双腿一夹,驾驭胯-下骏马,直向着前方的妖兽驰去:

    “敢在敦煌肆虐,杀无赦,人畜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