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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尖声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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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片刻驰远,那视线的交错只在电光火石间便断了。陈叔应放下了车帘。

    楼阁上的美人素手牵了薄纱,重新遮蔽了雪肩。白嫩的手指落在嫣红而饱满的唇儿上,压住那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陈叔应看着马车门,转着玉扳指,不知在想什么。

    南顺策马正急,便听一侧山头有轰隆一声,他一看霎时大颤:“殿下快逃!”

    山石林木草坡朝他们移来,刹那崩裂混合成泥流,浇铸而下!

    正出神的陈叔应咋闻山体轰隆声,登时瞳眸一缩,不及掀帘一看究竟,一拔腰间佩刀、刺破马车而出,腾空而跃、急退数丈!

    那山石泥流便在陈叔应脚下,立时生埋了马车与官道,又逼出两丈余,涌入道旁的河流,立时河流浑浊激荡,又兼之轰隆震鸣声,仿若地震一般!

    南顺又护陈叔应退后数丈,才堪堪躲过泥流,他艰难地在泥泞里挣扎,急急回头看自家主子:“殿下!殿下您可还好?”

    却见那青年王侯危难时刻竟也不忘维持风仪,眨眼间选中了一块较远的青花巨石,费了些力气跃过去,稳稳当当停驻。

    陈叔应一个转身,送剑回鞘,衣袂落定,干干净净得连靴底都不染泥污。

    南顺:“……”

    陈叔应瞥了眼脚下一众在泥水里挣扎如小虫的随行差兵们,蹙了蹙眉,对南顺道:“我很好。速救人吧!”

    “诺……”有个好风仪的主子,总显得自己很邋遢。

    河对岸的山庄,楼阁之上,美人儿压红唇的手指挪至锁骨,殷唇绵绵一笑:“……好俊的功夫,好俊的男人。”

    又有一粗哑的苍老声音:“俊,就拿下,哈哈哈……”

    粗哑的笑声如石块刮铁锅,声声刺耳。

    所幸,马车并未驰到泥流最中心位置,且一行男人都会武力,只跟车而行的两列步兵有几人为滚石砸得一瘸一拐,包括建城王县令派来报送消息的小兵。

    小兵由人扶着,踉踉跄跄跪下禀:“豫章王殿下,不若咱们折回方才的山庄,那处庄子是县尉高大人之兄置办的产业,您在那处稍作歇息,待雨停了再行。”

    南顺深知他家主子自小娇生惯养,很有洁净之癖,若不是熟识的人家,根本坐不惯,劝道:“殿下请保重自己,看天上乌云攒攒,只怕立时有大雨将至,请……”

    “甚好!便去那庄子吧!”

    陈叔应唇瓣勾起笑影,睥睨着脚下差兵。

    南顺讶然:“……”?

    山庄夹在河对岸的山坳,陈叔应领着几十“泥人”过了石桥,山庄高耸于林下,青苔花草繁茂,很是幽静,开门的是个驼背老者。

    见一队浩浩荡荡的泥人队伍,老者登时大喊一声“鬼啊”,惊吓得差点关门,但听声温言“老者莫怕”,才定睛泥人队伍里走出个风姿绰绰的青年王侯,气度非凡,才又开了门。

    陈叔应道明了身份,老者忙不迭跪下磕头,亦言“此处是县尉高彬的避暑私宅”,请了陈叔应一行入内。

    山庄不算大,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东西南北都有院落,密密相连,有迷宫之感。

    片刻便有一个四五十的老汉领着一双儿子来迎接,自称是高县尉的胞兄,引陈叔应入花厅。

    行至花厅外,高老爷尴尬地看了看紧跟陈叔应身后的“泥人阵”。

    “这……”

    陈叔应瞟了眼南顺等人,眯眼嫌弃道:“搞成这腌臜样子,武功也是白练了。便在庭院里等落大雨冲洗干净吧!”

    南顺委屈不已:“……”

    他们一群糙汉,只觉保命就好,哪如主子这等讲究啊。

    高老爷倒是贴心,招了童仆:“速速领各位大人去温泉洗浴。”

    “这……我等为大王近从,不得离开。”南顺抱拳。

    高老爷略略尴尬。

    陈叔应长指遮了遮鼻尖儿,睨着南顺:“既然高老爷美意,便速去吧。”

    南顺还要再“这……”,被陈叔应的脸色冷得一凛,不敢啰嗦,火速领着部曲们滚走。

    高老爷慈眉善目,道了句“王爷果然体恤下属。”,随后请陈叔应入厅,俄顷上了酒菜,恭敬地与陈叔应寒暄了数句,便说:“山野陋舍,恐怠慢了大王。府中人口不多,只得一个舞姬,不过却是极品少见的美人儿,不若替大王舞剑助助酒兴?”

    陈叔应端然而坐,捋了捋袖子笑道:“路遇泥流死里逃生,还能得遇美酒佳人,如此甚好!”

    高老爷一拍手,一身披红纱的女子翩然出现在门外,雪胸细腰,媚眼勾魂,刹那锁定了长几之后青年王侯,浅浅鞠躬行礼,酥-胸半露。举手投足具是风情,果然极品。

    “小女子红若,见过大王。”

    陈叔应淡抿了个不深不浅的笑,眼睛与红若对视,正如方才马车上的视线交错那般:“不需多礼,起来吧。”陈叔应转头对高老爷道:“果然是极美,高老爷府中暗藏美人还说陋舍,过谦了。”

    红若又对上陈叔应望来的幽深平静的眼睛,陡生些惶然不安:远看只道是个会些功夫的俊气王侯,此近观之,只觉面前着坐于凭几后的男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出彩。尤其他无意抬手所露出的、手腕间的十八颗佛珠,更添他高贵雍容之外一股禁欲、自持之气。

    陈叔应也不回避,坦坦荡荡任美人相看。

    红若不禁心神一荡,只高老爷及时递来的眼神让她稍稍回神,自信而妩媚笑道:“大王请看奴家一曲胡璇舞。若是跳得好,大王可要赏脸与奴家共饮一杯佳酿哦?”

    陈叔应淡淡微笑:“好!本王言出必行。”

    乐声起,红若腰身扭动,那红纱舞裙堪堪遮住春-光,只犹抱琵琶半遮面,更显得妖娆热火。

    座上男子无一不目光相随,喉头干痒,燥热难耐。

    红若扭腰舞动间,媚眼如丝,缠着陈叔应。只见那青年王侯端然而坐,望着她,手里轻轻转着玉扳指,却从不碰酒杯碗盏……

    红若一收了舞姿,却是脚下一绊,朝陈叔应盈盈倒去。

    陈叔应展臂,接住美人在怀。

    姿势暧昧。

    只细看,便能发现青年准确避开了女子的敏感部位,只是隔着衣物在她腰间松松一搂,恪守礼仪。

    红若媚眼流转,变戏法似的送上一杯生香的美酒,暧-昧道:“殿下,红若已经跳完了,您可还喜欢?若是喜欢便饮下此酒吧。饮下此酒,红若便是您的下奴,任凭殿下处置……”

    陈叔应唇瓣淡有笑影,却并不接酒。

    红若素手尴尬晾在空中,高老爷看得有些焦急,道:“看来女大不中留,待殿下饮下此酒,红若你便随殿下离去吧。你有更好归宿,老爷我也能放心。殿下……”

    便听陈叔应一声轻笑,端了酒,一饮而尽,那俯仰间所露的下巴与喉结,亦是俊秀的模样。陈叔应一丢酒杯,俯看怀中美人:“果然好酒,好美人!”

    见陈叔应喝下酒,高老爷几乎忍不住快意、兴奋。得手了!

    不及高老爷多兴奋一会儿,陈叔应慢吞吞、含了分冷道:“只不知本王的手下们沐浴也好一会子,怎还不来?”

    屋中骤然静寂!

    高老爷父子三人与红若具是一惊,脸色微变。

    最先是红若自腰中拔出软剑,朝陈叔应当胸刺来——

    “狗贼!还我萧家满门命来!”

    陈叔应与她缠斗,不过两招,红若自诩不错的武艺便被击破,重重摔在地上吐出鲜血。

    高老爷见状,脸色大变,父子三人对视一眼,一扯头上假发,露出一头深棕色头发来,接着三人拔出暗藏凭几下的长剑,三面包围陈叔应,一拥而上!

    “狗王,你已喝下毒酒,不过砧板上的鱼肉,速速受死吧!”

    “今日我们兄弟便要替分舵弟兄们报了血仇!”

    “呔——看老夫大刀!”

    三剑齐指陈叔应腹背而去,眼看不过几尺便要将陈叔应整个惯出,便听头顶有瓦片稀哗作响,四个暗卫直冲而下,快若闪电。

    父子三人大骇,却来不及做反应了,当即利剑穿臂——痛呼之外又听噔、噔、噔三声,三人手腕齐备利剑贯穿、钉在地上!

    高老爷仍是心不死,刹那朝陈叔应掷出数枚飞箭。

    陈叔应身也不动,拔出佩刀横刀一挽,佩刀颤动、嗡嗡有声!飞箭被剑气迂回转向,朝高老爷飞去——高老爷瞳孔紧缩,飞箭咻咻咻三声贴着他鼻尖入地寸许!

    “啊——”高老爷满头冷汗,不及作反应便见一枚干净雪亮的剑尖,递上他咽喉,脖间一凉!“你,你怎么没有中毒?!”

    陈叔应淡笑轻绽,自口中取出一条白绢,绢落高老爷面前,一股酒香扑面而来。“你说呢?”

    “你……你竟……”

    陈叔应轻哼了声笑:“上月平定郡北羯人之乱时,本王便觉少了什么,一直心有牵挂,只不想是尔等不济之才,倒让本王白费心思了。说吧,其他余孽在何处,否则休怪本王刀剑无情。”

    “陈贼!尔等窃取我大汉江山,我羯族势必讨回!今日落在你手是我等不济,但你也休想从我父子三人处问得线索!”

    他说罢便要咬舌,不想陈叔应足尖踢了个桃核,咻一声入高老爷的口,立时又有暗卫点了他穴道。

    高老爷脸色一变,又是怒又是恶心——不知是谁吃的,仿佛还有一阵口臭,困在口中上下不得,欲生-欲死。

    暗卫制住屋中其余人,南顺等人才从澡堂的围困出来。只他们上身赤-裸,下身穿着花花绿绿的女人的布裤,抑或围着一块襦裙,色彩斑斓。

    “殿下、殿下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原来这家山庄已被羯人刺客占领!”

    “丫鬟趁我们洗澡,偷走了我们衣裳、锁了门——”此处很气愤。

    “府中一时找不到衣物,奴才急着来找殿下,便随便收了些晾晒的衣物……”

    “……”陈叔应冷冷睨着自己的属下们,冷笑连连,半晌才憋出一句:“本王能安然活到今日,也是普贤菩萨金光保佑!”

    他大步走到殿门口,厉声吩咐:“别跟来,本王丢不起这人!”

    南顺等人捏着花裤-头,具羞愧低下头。

    得了命令自不敢跟随陈叔应回去,只留在山庄善后,以及审问羯党此刻。

    当南顺从暗卫处得知方才他家主子遭遇了美人计之后,南顺气怒不已,一脚踩在高老爷手背上,听着高老爷惨叫,讽笑道:

    “蠢货!这世上要论美貌,我家大王除了自己,谁也看不上!”

    原来堤坝溃口便是这群羯人所为,而那小兵也是刺客中的一人,他们在山上凿了水塘积水,制造了泥流。只为将陈叔应埋杀。

    郡南那边,郡守、县令、县丞等人立刻赶来看,得知豫章王险些被刺,吓得在陈叔应跟前匍匐一地请罪。“殿下,卑职等有罪啊……”

    可陈叔应并无空闲搭理,只捧着自羯人身上搜到的一片羊皮图案,深思:这图案,怎么像极了小姑娘身上那块玉猪龙……

    陈叔应一时想不透,迫切想要回王宫求证,然而刚踏入王宫,便见南图急急行来禀告——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那樱落姑娘、那樱落姑娘赖在您寝殿不走,还穿着您的寝衣躺在您的床上,实在不成体统,现在好多宫人都看见了……”

    陈叔应眉心抽动:“本王的寝衣?”

    他又羞又怒,负手转了几步,乍然想起临走时小姑娘那含着狡黠与威胁地话——‘你走了可别后悔!’

    “一个小丫头,你还奈何不了,需要本王亲自处理吗!”

    南图哭脸:“属下什么法子都想了,就是赶不出来,一碰到她,她、她就尖声喊痛……”

    陈叔应脑海已出现那小姑娘穿着他寝衣招摇的画面——

    外面的大女人收拾起来轻而易举,这家里的“小女人”……陈叔应只觉太阳穴突突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