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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弄死那个大巫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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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晚难置信地转头,眼中雾气迅速弥漫,几乎让她看不清身边站的人。

    大巫祭却没看她,他正对前方,向那老板淡声道:“起来。”

    老板这才讷讷回神,忙着起身依他要求动手。好在此时店内的人并不多,大巫祭的到来才没引起更大的震(恐)动(慌)。

    “莫念姑娘,可肯赏光?”大巫祭垂头询问。

    林晚也不说话,走在他身前进店坐下,暗地擦了把眼睛。

    由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极快速地抬了下手肘,然后倔强地握紧了拳。

    糖酪端上,大巫祭将蔗糖浆多的那一碗推给了她,自己捧过糖少的那一碗。

    林晚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为什么?”

    大巫祭的手一顿:“姑娘家,不都爱吃糖吗?”

    林晚盯紧他白瓷般的下颔,攥紧的掌心慢慢松懈,不知为何竟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她厌恶地别开脸:“我不喜欢。”

    大巫祭好容忍地点头,将自己的那一碗推给她。

    林晚到底是识趣,就算再不愿跟对面坐的人同桌共食,此时也不便表现出来,寥寥草草吃了几口,心里恶狠狠地想:双倍蔗糖浆,齁死你算了。

    大巫祭并没被齁死,一口一口地吃着。

    他用餐时的姿态极优雅,细嚼慢品,举止斯文。

    明明是全不同的两种举动,林晚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某人——那家伙臭屁到就算是吃一根青菜,也能表现出“我知道你们这些凡人都想做我筷子上这根青菜”的天仙模样。

    她的心里又是一阵烦乱,抛下碗站起来:“多谢大巫祭款待,我走了。”

    “慢。”

    “?”

    “打包一碗,带给莫寻。”

    “……”

    店老板诚惶诚恐地询问:“那敢问大巫祭,是要放多少的……蔗糖浆?”

    大巫祭轻抿薄唇,看向林晚的方向若有所思。

    两人竟是默契,沉思片刻后一起答道:“照常人量放便可。”

    “是、是……”

    林晚提着带给“正常人莫寻”的糖酪浇樱桃,心情低落地走在回家路上。

    太阳快下山了,落日的余晖将她寂寥的背影拉得很长。

    巷子口,同样有一人白衣飘飘,鲛绡摇曳,颀长的黑影被拉送到她脚底下。

    林晚有些惊讶地看着姬连城,过去她奉他命下山驱逐妖兽,他至多也只是把莫问派给她使唤。这西凉国都,难道还比凶兽游荡的荒原雪岭更危险不成?

    姬连城接过她手中的糖酪浇樱桃,打开看一眼,有些嫌弃地撇嘴:“化了。”

    “那就丢了吧。”林晚说。

    反正也不要钱。

    姬连城果然就把它抛到了路边。

    然后他又说:“这城中,何处酒楼风味最佳?”

    林晚莫名其妙:“你要请客?”

    “是。”

    “请大巫祭?”

    姬连城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何需我请。”

    “那你要请谁?”

    “你。”

    “……”

    林晚走半路还没转过弯:“为什么?”

    “不想做饭。你手艺又太差。”

    林晚往姬连城的胳膊上狠捶了一拳,然后她惊讶地看见姬连城的唇边竟流露明晃晃的笑意。

    她的心情,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

    唐羽霏却很郁闷。

    她是唐家的大小姐,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早便与姬家的二公子定下婚事。

    后来那位惊才绝艳,被世人吹捧作天上有地下无的姬大公子下落不明,姬二公子就成了姬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意味着她嫁过去后,顺理成章也就成了风光无限的姬家主母。再加上有娘家做靠山,她的人生简直不要太顺遂太完美。

    然而老天大概总见不得世人圆满,自从那一位大巫祭上台后,十族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每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跳舞。

    悬在唐家人头上的那把刀,也总算是落了下来,简直就是直戳要害——她的哥哥,竟被大巫祭亲点为帝驸,说什么“得天之谕”,不过是托词罢了,这只是意味着,大巫祭打算要对他们唐家下手了!

    这件事情发生后,整个唐家最镇定自若的,反要数哥哥本人了。唐羽霏却无论如何都自若不起来,他们兄妹俩自小感情便好,哥哥从来都最是疼惜她。

    唐羽倾见妹妹自住进国都别馆后,便没迈出过大门一步,每日里相见,她也是愁眉不展,闷闷不乐。

    这日傍晚天气凉爽,唐羽倾怎么着都把妹妹给拖到了大街上,要她散些心思。

    他入国都,是为帝驸,又不是俘虏,巫祭阁从没限制过他的行动。

    十族辖地一片混乱,巫祭阁亲理的国都却繁华兴盛,甚至涌入了更多的人口,大街上人头攒动,熙来攘往。

    唐羽霏心不在焉地举头四顾,路经城中最大的那处酒楼时,她望着二楼凭栏,“咦”了一声。

    “是林姑娘。”唐羽霏说。

    对于林晚,唐家人都是感激的。就算唐羽霏一开始时见林晚与姬语夏在一处,对她并没好感,但在她救了自己祖母,却未奢求回报后,也是大为改观。

    唐羽倾一愣,也随妹妹望去,果然见到了那一道纤弱的人影。

    她仿佛正轻轻笑着,明明是极普通的面容,可不知为何,就是几度萦绕在他的睡梦中。

    唐羽倾年及弱冠,还是初次体会到何为“寤寐思服”,可惜终究“求而不得”。

    他自嘲地一笑,这样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保护和相救。

    是那女孩子落于樱花白雪间同他打趣,“我埋泉下泥销骨,君寄人间雪满头”。而他则纠正她,彼般情境,该是杏花吹满头……

    唐大公子心绪恍惚,未料便遭了“现世报”。

    自家妹妹在元明境中横行无忌,当街纵马,而今在这国都的闹市街头,他竟被一辆行驶并不快的马车给撞倒了。

    他本非是弱不禁风,此回莫名的手脚都被撞出血,瞧上去极是骇人,人群发出一阵惊慌失措的惊叫。

    林晚坐在二楼,虽未瞧清受伤的是谁,却将楼底下的混乱看了个一清二楚。

    医者仁心,她也没多想,便下楼去照顾伤者。待发现那受伤的竟是唐羽倾后,她只微一愣,便由袖袋里掏出随身带着的药纱、伤药来为他处理伤口。

    唐羽倾未料自己每回见着她,竟都是在最狼狈的时候,俊庞微红,连声道谢,两度救命之恩,实是无以为报。

    林晚见他如此不自在,便笑道:“莫再谢了。再谢下去,你就以身相许吧。”

    街头柔和的灯火下,她神情专注地低着头,纤指的动作轻柔小心。几缕乌发垂至颊畔,衬着那面容白皙柔嫩。花瓣似的唇边噙着浅浅笑意,一对灵动的眸子偶尔望向他时,璀璨若天上星,长睫羽扇般的掩着,竟是不逊色于任何人的美。

    唐羽倾心口滚烫,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且等着!”

    林晚还没反应过来,街边停着肇事马车的车门,便被人由内一脚踹开。

    大巫祭拂袖而立,居高临下睥睨他俩:“唐大公子,你当某是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