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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血迹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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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行渊天不怕地不怕,整个人就是个浪荡起来的半吊子二皮脸, 鲜少有东西能戳破他的脸皮, 典型的给条大腿就抱、给个台阶就滚的混球。

    普天上下,能治住这个混账祖宗的, 就那么一位。

    他二师兄后灼君。

    却说玄牝之门第八十二代, 共有弟子四人。

    林行渊排行第四, 天生就是个调皮的蛋蛋,五岁上山爬树掏鸟蛋, 六岁就敢背着他师父一个人溜到后山跟邢鸠胡扯八扯, 这天讨论隔壁山头罥烟桥上哪个仙子的屁股翘,明个儿又去聊聊婆娑树寺俊俏的小尼姑。据他本人所说, 他是纵横花海摸遍屁股, 上可流连仙子丛, 下能嬉笑人间花……

    邢鸠表示:“嗤。”

    年幼的林行渊翻个白眼:“你知道什么叫‘十指剥青葱,腕似白莲藕’么?”

    邢鸠盯着他的十指跟手腕,点头:“知道。”

    林行渊强词夺理:“你不知道。你在这炉子里蹲了多久了?怎么知道人间美人香软如玉?我二师兄今年二十有一,行动自由身体健全, 照样是根棍子。他是根棍子, 你就是块石头,他好歹还有个形状……”

    后边有东西戳了戳他屁股。林行渊战战兢兢的回过头,他二师兄后灼君笑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手里掂量着根手臂粗的木棍:“滚过来。”

    林行渊就屁滚尿流的滚过去, 被他二师兄揪住领子提起来带回道观痛扁一顿。

    他哪次都是哭天抢地跪地求饶, 拼了命的演出一个痛改前非的迷路小马的形象, 他大师兄皱着眉头劝,后灼君永远的说好好好,扭头就揍得更狠。

    从此林行渊再也不敢找他大师兄求情。他又改不了惹是生非的性子,于是就只能在后灼君的辣手摧花下,长成了一朵演技非凡的霸王花。

    ……

    林行渊蔫了吧唧的走到酒吧门口,不肯进去。

    邢鸠在旁边劝他:“进去吧,不进去过会儿揍的更狠。”

    林行渊幽怨的看他一眼,唱道:“郎君你真是狠心肠,奴家幼时为了你,天天遭那恶人手,而今郎君你壮如牛,却把奴家往外送……”

    邢鸠是不在乎。他站在门口,一米九的个子除了林行渊谁都看不到,倒是林行渊,捏着嗓子在门口一个人唱了起来,周围已经好几个人绕着他走了。

    林行渊发够了疯,不唱了,还是不想进去。

    邢鸠面无表情,一只手搁在他后颈,缓缓地摩擦:“阿渊,你知道的,我从来就不喜欢别人看你太多。”

    “死相!”林行渊掐着兰花指,嬉皮笑脸,衡量了一下,走了进去。他一脚踏进灯红酒绿的酒吧,一眼无意中看到了身后纹丝不动的邢鸠。

    那人站在比他更浅淡的黑暗中,身上却透着抹不开的黑雾。他眉眼俊朗,像是规行矩步的翩翩君子,嫣红的唇角偏偏带着抹不开的怨恨。

    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

    林行渊另一只脚也踏了进去,心想邢鸠能怨恨什么呢?邢鸠生前……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事实证明,林行渊这人天生就不正经,他脑袋里这么一个严肃的问题还没转个弯就没了。后灼君站在吧台那里,旁边围着一窝蜂疯狂的男女看他调酒。

    台上dj嗷嗷的吼,下边男女手舞足蹈的舞动。林行渊左挤右挤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慌乱中还有人摸了他屁股,他刚冲到最前边就看见他二师兄似笑非笑的吧嗒一声把一杯调好的酒搁在他面前:“喝了。”

    林行渊一口闷。

    他吼:“师兄!咱俩换个地儿!吵!”

    后灼君从吧台后边走出来,旁边有姑娘往他衬衫口袋中塞玫瑰,林行渊一抖,想想刚才摸他屁股的手,感觉上不太……像是女人。

    两个人到了个清净点的角落,林行渊郁闷道:“师兄,刚才有人摸我屁股来着。”

    后灼君看着林行渊身后的邢鸠,微妙的笑了:“邢鸠大人,刚才跟在我家阿渊身后,可是有看见什么?”

    邢鸠冷道:“没有。”

    后灼君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看着还有点茫然的林行渊,轻轻揉了一把青年毛绒绒的头发:“过去玩吧。”

    林行渊忽然回头看看邢鸠,又扭过来看着他家二师兄:“干啥?你们要干啥?

    ”

    后灼君笑了:“你去你的就是,管我们做什么?”他拽着林行渊的一缕头发:“赶紧走,不然揍你。”

    林行渊天不怕地不怕,遇到阴差都敢动手,却是唯独怕极了后灼君——小时候心理阴影太大,长大了也没勇气再跟他一较高下。

    后灼君拿起酒杯,冲光下的、紧贴在一起的男女扬了扬:“邢鸠大人,现世了,谁知道这人群中,混着多少妖魔鬼怪?”

    邢鸠没说话。

    “这酒不是凡世的东西,我从玄牝之门带出来的。阿渊小时候偷喝,醉了去扒过师父的裤子。被吊起来一顿骂。没打,师父最疼他。”后灼君又倒了一杯酒,推到邢鸠前边:“邢鸠大人,现在不比从前啦,桫椤树寺出了叛徒,自顾不暇,阳转鬼司墨守成规,阴来阳去、阳转阴回的规矩千年来一成不变。有些污秽便接二连三的冒出头来。阿渊是个蠢货,什么事情都想掺一手沙子。邢鸠大人在他身边,还要多多关照些。喝酒吧,我敬你。”

    邢鸠没动。他左眼不动,右眼却微微扭动,一双眼黑白分明,直勾勾的透着阴森与鬼气。后灼君微笑不变,等他开口。几分钟僵持后,邢鸠伸出了手。

    他手指纤长,骨节分明,透着骨瓷一样的病态的白色,这双手多年来碰不得阳世,现在他低眉想要拿起酒杯——

    那杯酒,居然真的被他牢牢攥在了手中。

    然后他抬手,一饮而尽。

    ················

    林行渊租的房子在十四楼。不高也不低,是高层公寓楼的中层。老猫常年窝在角落里,充当着看门狗的角色,时不时就在半夜迎接千奇百怪的‘人’。他们举着巨大的镰刀,十里招魂幡从黄泉道延伸到人间普通公寓,或者是提着山中最新鲜的野味,嘴角还沾着鲜血与羽毛,再要么就是战战兢兢的道、佛后辈,费尽心思拜会玄牝之门的弟子。

    这些‘人’大多数时候忌惮着玄牝之门的名声,规规矩矩的站着,收腹,挺胸,敲三下门,低着头站在门口等人来开门。

    他们也无一例外,统统看不见邢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