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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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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秋的金陵城,似乎还没消散尽夏日的暑气。

    秦淮河上,仍旧移来大量游船,浓歌艳舞,张灯结彩。

    嵌雪楼三楼的窗子大开,隐约现出一个头戴面纱的窈窕身影,靠在窗边,朝下望着。

    不一会儿,一双手从身后绕过来,将她的纤腰一抱。

    夏莲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却又轻笑一声。

    她转过身来,看着那人,双手搭在他肩上,上身向后微仰,保持着距离。

    “美人儿,想我没有?”那人的声音略显阴沉。

    面纱底下的面容莞尔一笑,声音婉转悦耳:“夏莲是什么人,哪敢想唐大人呀,大人能记挂着我,就不错了。”

    话虽柔婉,却带了三分酸意。

    抱她的男人姓唐,是高淳县新上任的知县,早就闻得嵌雪楼“春、夏、秋、冬”四美人,前不久来过几回,却独独喜欢夏莲的身段和声音。

    那声音,泼辣起来让人感觉酣畅淋漓,柔美起来又直让人酥到骨子里。

    只不过,那场闹事他也听说了,所以自见到她后,她便常常用面纱遮脸示人。

    “莲儿何不拿下这面纱来,左右我也不会嫌弃你。”唐大人笑嘻嘻道,怀中人身上的香气早已扑入鼻中,令他又凑近几分。

    夏莲咯咯笑着,头趴在他肩头,低声道:“拿下来,会吓到大人的。”

    “莲儿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么?”唐大人抚着她的后背,“你总得让我看看你,咱俩这么好,总不能一直隔着一层纱……”

    夏莲笑着,没搭话。

    唐大人见她不说话,伸手便要去摘。

    夏莲异常敏感,察觉到后,旋即扭过头去,离开了他的手。

    唐大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放下手来,冷笑一声:“我想,莲儿还是认不清当下情况吧。你们嵌雪楼,如今的四大美人儿,哪个不是忙来忙去的,每天求访的客人不知有多少,除了你……”

    夏莲背对着她,攥紧了衣袖。

    “也就只有我唐某,看上了我们夏姑娘不同于常人。”唐大人笑笑,走来,“夏姑娘却这般冷冰冰,蒙面纱来见我,你拿我唐某人……当什么?”

    你可以走,可以离开。夏莲想说。

    可是她没勇气说出口……

    她现在什么都不是,如果唐大人再走了,她就真的没有一个人了。

    念及此,夏莲勉强笑了笑,转过身,面向唐大人。

    唐大人透着面纱,隐约看到她在笑,便放松了几分,面容恢复和善。

    “大人着什么急……说得夏莲无地自容了。”她再次靠近唐大人,被他双手接住,“可大人要答应我,若是见了夏莲这丑陋面孔,大人不要被吓到,也不要丢下……”

    “还用你说?”唐大人扬眉,抢道。

    夏莲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少时,她终于缓缓抬起手,捏住了黑色面纱的一角。

    随着面纱的掀起,一个满脸伤痕、眼角唇角皆被伤疤压得变了形的脸庞,闯入唐大人的视野。

    视线中,是怎样一个不堪的面容?

    夏莲亲眼看到,唐大人的眸光聚焦起来,变得无比犀利。他脸上的表情有惊讶、有害怕……已说明了一切。

    夏莲的心不住往下沉,沉至水底。

    她猛地将面纱放下,推开唐大人的怀抱,低头拭泪。

    唐大人怔了良久,才又重新笑起来,拉过夏莲:“莲儿哭什么,这不挺好的吗?虽是略有瑕疵,然而也不像你说的那般吓人……”

    “真的?”夏莲抬头。

    “自是真的。”

    夏莲望着他,唐大人微微笑着。

    她的眼泪簌簌流下。

    唐大人轻抚着她,说了些温言软语,直将夏莲说得感动不已。

    ……

    门外,秋葵和春柳有些不放心,不安地等候,生怕夏莲再出什么事,更怕她想不开去寻死。

    可是没过多久,里面传出了娇笑的声音,二人怔了一怔,相视一眼,不知是喜是悲。

    唐大人从里面出来,秋葵和春柳只当偶然路过,打了招呼后便进去了。

    窗子微开,满屋的春光柳色,旖旎万千。锦织的屏风后,坐着一个人影,正在梳妆台后整理衣衫。

    见秋葵二人进来,她赶忙重新戴上面纱,起身问:“你两个怎来了?”

    秋葵和春柳见她不同于往日,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担心,迟疑半晌道:“那唐大人,看起来尚好。”

    或许,对她是真心的?

    夏莲淡淡道:“他看了我的脸,竟还安慰我,说一点都不吓人。这两个月以来,他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别人,要么推脱着离开,要么破嗓大骂,不留丝毫情面。

    “当真?”秋葵微讶,“你让他看了?”

    夏莲点头。

    “他真这么说?”春柳也问。

    “嗯。”

    “这可奇了!”二人笑道,“原来世间还真有不看样貌的男子,亏得你碰上,这也正是因祸得福了!”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夏莲叹道,“终不能长久,我们这些人,只靠银子度日、漂泊无依。”

    她是想要安定的人,这一点春柳知道。

    可是沉默良久,秋葵还是说:“夏莲你何必这样想?难道你愿意去过困在宅子里一生的日子?难道咱们姐妹这样自由自在的,逍遥一世,就不可以?别人可以看轻我们,自己不能看轻自己呀。”

    换作是她,她宁可挣足了银子,逍遥去游玩,游遍大江南北,也不愿被人接回家去。

    可是这道理,夏莲却嗤之以鼻。

    打那天起,夏莲的神色好了不少,也出来走动了,也抱起乐器重新弹奏了,看在黄丽娘眼里,真让她安心不少。

    “十三娘是如何想的?”这日,她来到黄丽娘房中,刚弹过一曲,便看向黄丽娘。

    黄丽娘正在案上作画,听闻此言,错愕地看她。

    “什么如何想的……”

    夏莲没作声,过了片刻突然笑了,道:“也罢,如果我是十三娘,有这样大的本事,我也就知足了,不求什么。”

    黄丽娘怔了片刻,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她笑了笑,放下笔,走过来沏了一壶茶,边摆弄茶具边说道:“你若是我,就知道,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当你失去了一切,见过亲人的死别,就不会再哭哭啼啼,更不会为了男人而要死要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