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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水深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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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静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自家爹爹焦急的脸,她觉得身心俱疲,想对爹爹说,她什么都不争了,六年前她便不应该争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纵使她打断了他的腿,非把他的脸扳向自己,但凡他有一点额外的力气,还是要不管不顾地把头转过去。

    但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看见挤在人群中的丈夫,心中突然觉得可笑,李郎啊李郎,如此拙劣的手法,连我都能想得出,是你下毒害我,如何能瞒得过我爹爹?

    你平日里聪明绝顶,怎么一遇到那个小贱人,就迷得神魂颠倒,净干出蠢事了?

    方刚为女儿盖好了被子,这位屹立朝堂多年不倒的老尚书面色铁青,待安顿好女儿后,他强忍着怒气,指了指门外,对亲家说,“李大人,可否出去说话?”

    李嘉行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方刚劝动,谁知人家登门当说客来了,居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儿口吐鲜血,昏倒过去。他心中又愧又怒,忍不住瞪了长子一眼,心想是自己教子无方,没教会儿子仁义宽厚,却让对方学了一肚子的坏水。

    夹杂在父亲和岳丈的怒目以对中,李大公子慌乱之余也不免委屈,他同样是一头雾水,当初表妹明明说了,她是找靠谱大夫配的慢性药,吃上一年半载才见成效,能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丢了性命,何曾料到药效发作得如此之快,他这边殷勤地给方静倒了杯茶,她才喝了两口,便吐起血来,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种事,让他连抵赖的机会都没有。

    “静儿这孩子,是被老夫惯坏了,贤婿如果容不下她,大可一封休书打发她回家,老夫不会有半句怨言”,刚一出门,方尚书便厉声责问道,“一夜夫妻百日恩,贤婿何至于此,非要了她的性命!”

    李照熙脑子乱哄哄的,直到现在,他都不肯相信是表妹骗了他。他们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为了娶她,他连尚书的女儿都敢舍弃,她有什么理由同他离心?

    窦氏却是心如明镜,知道侄女多半是知道了当年的事,记恨到他们身上了,她当机立断地打了儿子一巴掌,“你这逆子,受人蒙蔽,干出这等糊涂事来,还不赶快跪下向你岳丈认错?”

    方刚震怒过后,自然也察觉出此事的蹊跷来,女婿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人处事还算精明干练,倘若真心要害他女儿,不应该用如此明目张胆又蠢笨的法子。他对女婿的印象很好,想到这一关节,面色稍霁,显然是打算再给李大公子一个解释的机会。

    李照熙难以置信地看了娘亲一眼,他如何听不出窦氏的言下之意,受人蒙蔽……他能受何人蒙蔽?娘亲这是打算将事情全盘推到朝云身上,他不怀疑自家娘亲有这般颠倒黑白的本事,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朝云指示的……

    可表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担得起谋害人命的罪名?只怕这边他一点头,那边方家就会活活把朝云的皮剥下来。

    小世子脸色青白,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惊魂不定,吓得有些傻了,一时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来。小世子是自己偷溜出去玩时溺水的,若不是前来探望外甥的苏夫人跳下水相救,恐怕早就丢了性命。

    李如茵顾不得娘家的一摊子烂事,心急火燎地赶回王府,听奶娘用哭腔将事情的原委讲完后,她瘫坐在贵妃塌上,半天才回过神来,想起那位苏夫人,正是已经出嫁了的解忧。

    李如茵不相信敌人会如此好心。她怀疑是解忧故意让自己的儿子落水,再假意相救,只是她一时想不出对方如此做的原因,难道大费周折,就是为了让她儿子受些惊吓?

    期间李府派人过来传话,一来是询问小世子的情况,二来是说家中出了大事,方尚书将少夫人接走了,还口口声声说要报官,给大公子定个下毒杀妻的罪名。

    李如茵不为所动,一心一意只是守着自己的儿子,她如今是惊弓之鸟,不敢离开儿子半步,唯恐旁人趁她不备,暗下毒手害了小世子。

    这是她后半生的依靠与寄托,也是李家以后富贵的根源,无论如何,都不能有半分的闪失。

    小世子中午时侯好多了,可以下地走动,他凑到李如茵怀里,抹着眼泪说,“娘,我真害怕,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幸好有美人姐姐救我。”

    听到儿子语气中对解忧的亲昵,李如茵心中蛮不是滋味,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提他话里所谓的美人姐姐,柔声叮嘱道,“以后莫要在水边玩耍,你这次快要把娘吓死了。”

    小世子懂事地点点头,李如茵见儿子听话,多少有些欣慰。这时她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王爷素来疼爱嫡子,几乎是捧在手心上养大的,可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府里的管家也派人通知王爷了,为何迟迟不见他回来?

    她心神不宁地乱想了半天,终于等到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景王大步走进来,对自己的王妃视若不见,却一把抱起了小世子,急切地问,“好儿子,你没事了吧?”

    他们父子情深,小世子咯咯地笑起来,用脸去蹭父王的胡子,快活地说,“我没事了,父王要重重地奖赏美人姐姐,是她救了我。”

    景王的脸色突然有了微妙的变化,他这时才正眼看向李如茵,语气毫无起伏地交待,“王妃,将穆儿交给奶娘照顾,你随本王出去一下。”

    李如茵敏感地察觉到景王对自己的冷落,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她跟在景王身后,一路上男人默然不语,李王妃也不敢像往日那般恃宠而骄,冲他使脾气了。

    是了,王妃心中猛地亮堂了一下,准是解忧那小贱人趁着立功的机会见了王爷,哭闹着要说是我害了她姐姐……

    哼,她尽管去说,自觉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李如茵怦怦乱跳的心镇定了不少,药方是二十年前的老方子,大夫早已过世,每一味药材都是在不同的药铺抓的,她做的天衣无缝,让人抓不出毛病来。

    王爷听信了解忧的谗言,一时猜忌到她的身上,可解忧找不到证据,待她细细解释一番,多半就雨过天晴了。

    李王妃盘算得很好,可等到了王府的正殿中,景王屏退左右,神色冰冷地坐到高处,说的则是另外一桩事,“王妃,有两个人,本王想让你看一看,到底认不认得?”

    李如茵有些傻眼了,饶是她冰雪聪明,一时也猜不出景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侍卫们将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推了进来,然后又恭敬地退下了,可见今日这正殿内的事,景王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李如茵心中稍安,觉得王爷到底还是給她留了几分情面,事情兴许尚不及她想象中那般严重。

    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显然是受了一番苦头,李如茵定睛望去,发现受绑之人居然是自己的得力下属,张穆。

    “王爷是在同臣妾开玩笑吗?”她暗叫不妙,张穆作为她的心腹,这些年来委实知道她暗地里的不少事,面上却依旧镇定,“臣妾当然认得这个人,他叫张穆,是王府里的侍卫,王爷应该也见过的。”

    景王面色不变,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来,却骇得李如茵当即跪了下来。

    “本王识得看家护院的张穆,但却不认识王妃相识十余年的情郎啊!”

    张穆的耳朵和嘴都不知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见李如茵慌慌张张地跪下,脸上露出茫然惶恐的神色来。

    “王爷冤枉臣妾了,”李如茵含泪泣道,她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嫣然而笑时让人心醉,眸中带泪时也能让人心碎,“臣妾对王爷的心,日月可鉴,怎么会做出这等丑事?”

    她这时才明白景王屏退左右的深意,堂堂一个王爷,前后两个王妃都与侍卫私通,传出去定会成为满城的笑柄。

    “是么?”景王这一次多半是有了确凿无疑的证据,对眼前美人含泪的娇态毫不心软,他沉声道,“那么请王妃再认一认,记不记得接下来的这位故人?”

    殿前的屏风后缓步走出了一位年轻公子,锦衣玉带,相貌俊美,他这些年长高了不少,不似少年时那般瘦小阴沉。但即便是化成了灰,李如茵也能一眼叫出他的名字来。

    看到张穆的时候,女子虽然慌张,毕竟还可以稳住心神,如今却是彻底乱了阵脚。

    她心中一沉,意识到自己是上当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忙于应付的生意,不过是对方抛出来的鱼饵。真正等待她的,是今天这个阴毒又下作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