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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神魂渐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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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认真的模样,让花询一愣,忍不住喷笑出来,笑得前俯后仰,好生失礼:“好好好,你带我上天去,咱们去做个什么神女仙子的,好过在这人间受苦!哈哈哈哈……解语你真的是……”笑着笑着,她起身往外走,眼眶微微泛红,嘴里仍然道,“我现在马上回去做梦,好让你实现念想,带我去神仙之境玩耍!”

    花渡看着她的背影,合上眼睛,咽下了在嘴边的话。

    天上……未必比人间自在。

    楚衍回房的时候路过后院水榭亭子,看见花岸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放着一壶酒,自己自斟自酌,乐得开心,好像是在赏月。她停了下来,站在水榭远处岸上,看看红衣女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饮酒赏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样说不上是真性情,还是煞风景。

    暗夜虫鸣,水池平静。冷月倒映在水面上,把亭子和女人也一起映了进去。黑影清澈,树影点缀,这偌大的池子就像是一副神仙执笔的画,天然去雕饰,说不出的写意。微风吹过,吹皱了影子,吹得明月波澜。楚衍静静站着,裙摆随风而动,她手里的灯笼也慢慢熄灭掉。

    十日后,花府两位夫人都已经入土为安,事情好像平息了下来。花君侯对公子晏严加看管,但是还是一如既往让花晏去上学。花询闭门不出,每日都在读书写字修身养性。丧母之痛让她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怎么好,花君侯只是嘱咐厨子与医匠好好调理花询的身体,便没有再过问花询的事。

    楚衍把奏章递交给了陛下,用的是八百里加急。这些日子因为花询要守孝,所以花渡和花岸两个闲人在一块,时不时下棋,或者出门去办事。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花渡本来就说过,她留在花城是有事情要做。

    花府失去了两个夫人,君侯的其他姬妾开始蠢蠢欲动,有些聪明的,看眼下公子和小姐俩人正闹得不可开交,也不敢在君侯面前邀媚,花府勉强安静下来了。

    花询在房里养弄着那朵海棠花,海棠花不开,叶子看起来有些枯卷。花询仔细看了看,还真是越来越有枯萎之色,当即大惊道:“这花怎么了?”

    佩兰泽兰随侍左右,听见这花询呼喊赶忙察看,真看见花叶蜷缩,淡淡泛黄,有死枯之兆。

    俩人相识一眼,佩兰试探道:“可是最近天冷,冻着了?”

    “不会的。”花询着急道,“往年在外都不见得它冻着了,依旧生机盎然,怎么这回在室内反而就要出现这病症呢?”

    “莫非是因为移居室内才使它失去了灵性?”泽兰低着头,分析道,“询姐儿不是说花要在外边开得那才叫好看,被栽培的即使开得怎么好,也失去了那一份灵性。难不成是这个原因?”

    花询恍然,她忙抱着海棠花道:“那我这就将它移回后院子去!”

    “诶——”佩兰想说话,被泽兰抢了个先,“小姐!万万不可啊!”

    “又怎么了!”花询满脸急色。

    “小姐!这花都已经病了,你现在又把它来回折腾,只怕到时候更糟糕!”

    “对对对,言之有理,所言甚是……”花询把它放了,颓丧地坐下来,担心地看着海棠花。

    “对了!”她眼前一亮,抓着泽兰道,“花解语不是号称花经大家吗?她说不定有办法!你快去把解语找来,快去!”

    “小姐啊,花大家和表小姐出门,至今尚未回来呢!”

    “怎样又出去了?”花询纳闷道,“这几日花解语和表姐一直出门,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早出晚归的,让人摸不着踪迹。”

    佩兰偷偷看了一眼泽兰,脸色古怪地道:“我听说——”

    “什么?”

    “我听说花大家和表小姐俩人近日天天往城里酒馆跑,沉醉美酒之中呢!”

    花询一愣,眨了眨眼睛,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疑惑道:“花解语这么爱酒?我怎么不知道啊。不是说要出去办正事吗?”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花询对她们俩说,“表姐看起来和花解语俩人是不是有点……”

    “猫腻!”泽兰托着下巴,认真思考,恍然道。

    “还真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啊……”花询嘀咕道。

    “你们去给我准备轿子,我去酒馆看看。”

    “是。”

    城中小巷的酒馆里,大白天的也显得有些安静。仿佛这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显得特别冷清。也许是最近花府出了大事,全城恐慌,没有人来喝酒,又或者酒馆地处偏僻,本就是没有多少人来喝酒,总之偌大的酒馆里只有花渡和花岸两个客人,和酒馆的掌柜。

    酒馆里四下都堆积着酒坛子,东南角落,以及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都有酒坛子,一推开,满屋子的酒香铺面而来,冲出着整个酒馆,酒量浅一些的,只怕走进来就会醉倒。花渡和花岸坐在角落,桌上开着一壶酒,两个酒盏还残留着香气扑鼻的酒液,酒色澄清,看得出来并非凡品。

    花岸的衣角压在桌上,酒桌上还留着湿润的痕迹,想必是刚才不小心把酒洒出来了。她的袖子半湿,透着酒气,混合着女儿香,她还来不及醉倒,闻见的人先醉了三分。花渡放下酒盏,擦去嘴边的酒渍,拿起酒壶倾倒在盏边,酒壶缓缓流淌出清澈的酒水,香气四溢,勾人垂涎。

    “这是酒我真是很久没有喝过了。”花岸趴在桌子上,转着倒着的酒壶,感概道。

    花渡目不转睛地看着酒水,嘴角隐隐含笑,说道:“是很久。我已经很久不酿酒了。”

    “你说说,你在这里到底是要干嘛呢?这里没有好吃的,也不好玩,看楚仲辞她们算计来算计去的,没意思,真没意思!”花岸摆了摆手,脸上浮起霞红,有三分醉意。

    花渡抿了抿唇,睨了她一眼,道:“那你觉得什么才有意思?”

    “当神仙啊!”花岸眼睛一亮,坐起身道,“你看看,神仙不愁吃喝,也没有那么多的苦恼,在仙境之中还能天天欣赏仙乐,饮酒作乐,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杀,自由自在的,这样才有意思啊!”

    花渡莞尔。她似乎是在笑花岸这话的孩子气。

    “神仙也有神仙的苦恼。”花渡摇摇头,“三界众生皆苦,只是苦的滋味不同而已。”

    “我说花解语,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花岸端起酒豪气云生地干掉,一抹嘴,瞥了一眼花渡,忽然发觉有些不对。

    “你……”她捉住花渡的手,看见花渡的手指已经渐渐透明,似乎要消失了,吓得花容失色道,“花渡,你——你——”

    你了个半天也没有你出结果来。她瞠目结舌地望着花渡,花渡却笑着收回手,颔首道:“我不能在人间久留。我以神魂塑型,终究不能长久。如今身体虚化,再过不久,我就会消失不见。”

    “那你还呆在这里干嘛!”花岸急眼了,推着花渡道,“你赶紧回去!不然你消失了可别指望我有办法救你!”

    “无碍。”

    “你都要消失了还无碍!”花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算了算了,管你去死!十三娘,再沽一壶酒来!”

    过了一会儿,掌柜的端着酒壶从柜台里走出来,走到花渡身边,微微一笑:“客人喜欢秦十三娘的酒么?”

    “十三娘的酒是好酒。”花渡颔首。

    “与客人自己酿制的桃花酿,比起来如何?”

    花岸嗤笑道:“不用说,肯定是十三娘的酒更胜一筹!我认为这酒,当得天下第一了!”

    掌柜的却噙着笑望着花渡。

    花渡却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道:“十三娘与我酿的酒,各有千秋,说不上谁更好一些。”

    “哟。”花岸阴阳怪气道,“花解语你还真不谦虚。”

    掌柜的也不理会花岸,笑着对花渡道:“客人酿酒,采天地之灵气,取山水之精华,花卉仙草主之,甘露朝稀辅之,实在是物尽精致。十三娘则以人之爱恨,六欲之情,酿酒,其中酸涩甜苦,人各其味。情毒入骨者,饮之或甜或苦,不尽其然。这酒就像是清水,浇灌着客人心底的情根,情根生长,扎入血肉,除之难也。”

    “十三娘说得好,我当饮一杯!”花岸举着酒盏,咕噜咕噜又喝了一碗。

    花渡看着掌柜的,沉默良久。

    “这酒我便送给客人了。”掌柜的把酒壶放在花渡身边,轻笑道,“就全当是我听了客人一个故事的报酬。”

    花渡道谢。

    打开酒壶,无色无香,轻抿一口,却突然灵台空静,冰凉之气游走血脉,感觉到有一道气流旋转周身。甜味在花渡的舌尖绽开,清香钻入肺腑,占据了五脏六腑,指尖消失透明之处,又重新生长了起来,恢复如初。

    花渡对掌柜举杯再次道谢。花岸看得目瞪口呆。

    出了门还没有走远,花询就遇见了回来的花渡和花岸。她远远的就看见花岸搭着花渡的手,胡乱说着什么,神情好似很兴奋。花渡并没有不耐烦,反而是照顾着她,怕她跌倒在地。

    “这是……”花询的眉心拧成川字。

    “她有些醉了。”花渡将花岸交给了佩兰扶着。

    花询看了花岸几眼,没说什么,只是拉着花渡一脸着急道:“解语你快去帮我看看那株海棠花!它快枯萎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