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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除去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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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四大幸事无非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对楚衍来说,今夜算得上是她人生最为大幸的一日。自从登基以来,她问鼎天下,追比陈武,群臣莫不敢与之仰视,虽背负杀名,可终究是天子帝王,高不可攀。在功名外物之上已经尽善尽美,无可匹敌者,又有花问棠故旧在,而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更是死而无憾的美事。中直之臣死谏,到底还是有识时务者为她祝贺,花询频频敬酒更是让她飘飘然。

    不忍心让花岸在长泽殿久等,楚衍仰头喝完所有的酒,晃了晃头,勉强振作打起精神来。花询坐在下首,看见她迷茫的眼神,沉默了半晌,对白蔹点了点头。白蔹随即扶着楚衍往后宫去,不敢喊步辇来,就怕把楚衍颠难受了。

    长泽殿一派通明,大红的绸布看着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楚衍被搀扶着进了殿门,花询远远站在屋檐下看着,约莫一刻钟,白蔹退了出来,低声吩咐左右的人退下,然后隐晦地向花询这里扫了一眼。

    花询深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袖口,心里挣扎了一瞬,当即迈步向长泽殿走去。

    楚衍看着坐在床沿一身婚袍凤冠的花岸,心里忽然平静下来,她扶着桌边站了好一会儿,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止不住的兴奋。她握紧了拳头,向上前直接掀开盖头,又缩了回来,目光落在身边桌上的金秤杆。喉咙一紧,她捂着胸口不停叫嚣的心脏,抓着金秤杆小心翼翼地把花岸的绣凤盖头挑下来。

    看着熟悉的脸被浓妆涂抹得过份,楚衍愣了一下。

    “怎么了?”花岸仰着脸,柔声道。

    楚衍微微一笑,坐到花岸身边,捧起她的手,愉悦道:“当初我与那柳承元成婚之日,因为一点也不想嫁,所以并没有上妆,今日见你上了新妇妆容,不免……觉得开心。”幸好,我没有被宫中这群老妇折腾。

    “是吗?”花岸望着她,弯了弯唇角。

    楚衍感到头脑有些昏沉,眨了眨眼睛,笑道:“都说成了婚便不一样了,性子也会收敛,没想到这句话在你身上竟然应验。你贤良淑德的样子,还真有那么一点母仪天下的感觉。”

    “喂!说什么呢你!楚仲辞你别以为你变相骂我我听不懂啊!什么叫我变得贤良淑德?本姑娘一直是好吗?难道我以前很粗鲁吗?”甩开楚衍的手,花岸背过身,耍小脾气。

    原形毕露了。楚衍哈哈大笑,从背后抱着她,埋在她肩头闭着眼睛道:“我还是喜欢你这个样子,肯跟我吵闹,跟我无理取闹。他们不敢,不能,可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也不要你变得和他们一样。花乌鸦,不管是成亲后还是成亲前,你都不要改变好吗?我对你始终如一,你也对我从一而终,好不好?我能够与你结发,是我楚衍的三生有幸。有时候我在想,我何德何能,我能得到你的青睐,可现在我觉得,只有我才配得上你啊!只有至尊才能配得上你,所以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说那些作什么?”花岸没有回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是,是,大喜之日,我们不要说那些不好的事情。”楚衍睁开眼睛,望着她的背影笑,“来,我们歇息罢。”

    “……合卺酒。”

    楚衍恍然一笑:“对。”她起身去桌边倒了两杯酒,又返身回来,递给花岸一杯。

    花岸低着头转回来,接过酒杯与楚衍交臂。

    酒杯碰到唇边,楚衍却注意到了花岸眼角微红。

    “怎么了?”楚衍蹙眉,停手疑问。

    花岸扬起脸,眼底水光一片,哽咽不成声,却努力微笑:“阿衍,能与你成婚,是我的三生有幸。倘若一日入土,我愿在黄泉路奈何桥等你,生生世世,永不轮回。”

    泪水滑落,花岸扬手喝干了杯中酒。

    楚衍顿了顿,也喝下了酒,取走花岸手里的酒杯,正色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管你在哪,我都会陪着你。”转身要去放杯子,走了两步,忽然手脚发软,似乎感觉不到下肢之力,楚衍猛然跌跪在地上,在瘫倒的刹那间,她仿佛明白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手里握着的杯子伴随着楚衍的眼泪砸在地上破碎,泪水却源源不断,滚落在衣襟上。

    花岸扑了过来,扶起楚衍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老去,我不能忍受,你知道每天看着你迅速变老,我心里就像被凌迟一样,你每白一根头发,我就被割一刀,我怎么能忍受!仲辞……对不起——”

    楚衍看着花岸哭花的妆容,却不能动弹。她只能睁着眼看,口不能言,听着这一声声哭泣,心如刀割。她面如死灰地闭上眼睛,心口揪得生疼。

    花岸停住了哭声,把楚衍抱起,放在了床上,拉过锦被给她盖上,不敢看楚衍的眼睛。

    “……仲辞,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我这样做的,但是我一定要做,就当我私心作祟。”花岸默然流着泪,微笑着低头絮絮叨叨,“吴王的人马很快就会兵临城下,我知道你有办法扳回局面,只是你的身子不好,不能亲临战场。过了今夜,你就可以好好的了。以后要是遇到身份不明的人不要相信……如果再遇到我这么不讲信用又会撒谎,还不怀好意的人,你会很危险的。我一点儿也不好,一点也不值得你的付出,我是很想说些绝情的话,可是我说不出口。本姑娘……哦,为妻……”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也想好好当你的妻子,好好侍奉你身边,我也想当你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不行……不行,和你相爱,这是我的大幸,你的不幸啊!你为什么偏偏要来招惹我!为什么我总舍不得你,放不下你,我一直心存侥幸,害得你这样,你为什么不恨我,不离开我赶走我?”

    楚衍眼角流淌着眼泪,心碎不已。

    “我是那么的无理取闹啊……你总习惯包容我,迁就我。楚小胖,你再迁就我,包容我一次好不好?明天之后,你就会长命百岁,你还当你的天下之主,我去云游四海,等天下干戈停息,我还会回来……你不要杀人了,杀孽太多不好。善待那些对你好的臣子,好好当你的天子,你们楚家的天下还需要你来守护。你不是想成武帝那样的女人吗?仁善之君才是民心所向,你要好好的,好好活着,好好做你想做的事情,好好的……”说到最后,花岸已经说不下去了。

    殿门被推开,风雨之中,有人进来,又重新把门关上。

    脚步声停在楚衍身边,她睁开眼睛,看着花询低着头,叹了口气,顿时明白了一切。

    “陛下,得罪了。”花询上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瓶子,倒出红色的丹药,捏着楚衍的下巴喂了进去。

    楚衍眼底泛红,杀气腾腾。

    “我知道陛下恨我,想杀我,但花府一族是无辜的,等我找到花渡之后,自然会回来向陛下请罪,陛下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花询退下,跪倒在地上。

    花岸偏过头低声道:“多谢。”花询冒着花府上下的性命危险来帮她,当得起这一声谢谢。收敛沉重,花岸眼里含着泪光,伸出手温柔地抚上楚衍泪水纵横的脸颊,咬着唇道:“楚小胖,我要把你的情根拔出来,以后不能爱我,也不能爱别人,你真的要当一个无情帝王了。”

    楚衍的眼睛一直望着花岸,满满是乞求。

    指尖顺着脸庞往下,掠过锁骨,定在心口。默念咒语,银色的光积聚在食指上,花岸咬着牙直刺楚衍的心口。

    疼痛在心头炸开,楚衍的脸色霎那间变白,冷汗涔涔冒出,浑身因为疼痛而痉挛颤抖,五官扭曲狰狞,张开了口像溺水一般。感觉心脏被撕裂,针扎似的,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蠢蠢欲动,仿佛是一条埋在心底的线被拉扯出,绷直,即将断裂。

    难以言语的疼让楚衍头往后一仰,喉咙发出沉闷嘶哑的喊声:“啊——啊——”眼角的青筋绽裂,血色遍布眼珠,牙齿打颤。

    “仲辞——”不知道楚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但是从她浑身颤栗来看,也知道这疼非同一般。

    花询大吃一惊,慌忙上前查看,发现药还在楚衍的口中没有咽下去。她急道:“陛下,那药能缓解疼痛,还请陛下努力吞下去!”

    楚衍死死地瞪着花询,仍旧不肯咽下。

    花岸不敢分心,眼见情根已经冒出了头,红色如同丝线的头慢慢缠上了花岸的指尖,只要再支撑一会儿,就可以连根拔起。花询回头看见这副情景,突然闪过了一些零散的画面。

    偌大的蓬莱神殿中花渡一言不发地看眼前冷面无情的她,任凭她把花渡的情根用力地扯出来,扯断一半。

    花渡跌倒在地上,面色惨白。

    她握着情根,居高临下望着抿着唇的花渡。

    情根被她一握,化为粉末,消散乌有。

    “花渡,我身为花神被赋予的天命是维护天规,你既然动了情,我就该替天行道,断你情根,以服众人。”

    “至于令你动情的我,废去神骨,剔除神籍,花神之首移交他人。”

    花渡冷笑仰视她:“你断我情根,废了自己,当真无情。只是既然错是你我都有,我不会让你一人承受。”

    ……花询悚然而惊,耳边是楚衍绝望的大笑:“哈哈哈哈哈……花无涯,你欲我生,我不得生!你欲我仁,我当血染江山,让你后悔!让你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