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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人多好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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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韵忙起身过来将她扶起,笑道:“好好儿的哭什么,别人看见,倒说我欺负长辈了。”

    苏进家的擦眼泪道:“奶奶对我家的恩德,我全家此生此世也铭记在心。”

    周韵叹道:“不须如此,我那时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苏进家的摇头道:“奶奶不必这样谦逊,一年前我家小儿子得了重病,要日日喝人参汤,若不是奶奶怜悯,差刘姐姐给我送了二百两银子,又打发人给回春堂的大夫打招呼,只怕我孩儿这一条小命早没了。我是不讨老太太喜欢的人,又是被赶出的府,除了奶奶,还有谁肯怜悯我?谁肯把积年的积蓄给我这么个不相干的人?这世道人情冷暖我早看得透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奶奶的恩德我永世不忘的。”

    周韵温和地看着她:“你们是婆婆从晖州带来的老人,如今虽然婆婆不在了,我做媳妇的多照看些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再说这些报恩的话倒要叫我受不起了。再说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托付给苏嫂子呢。”

    苏进家的正容道:“三奶奶有吩咐尽管说。”

    苏进家的这慎重其事的样子倒让周韵颇有些感慨,她顿了顿,语重心长道:“苏嫂子蒙老太太召唤入了府内做管事媳妇,以前那些私人情分也不好再提起了。如今头一层是老太太的恩典,第二层要是为了三爷家院安和,苏嫂子以后管家处事,只需谨记这两个人的恩德便好。”

    周韵心里想着若这话不说清楚,碍着自己和苏进家的私事上的情面,只怕以后但凡与自己有关的事情都可能桎梏她的手脚,不如索性说开,一事归一事的好。再者,周韵笑着看了眼苏进家的,有了恩情就想着挟恩求回报,只怕长此以往,种的善因倒要成恶果了。

    苏进家的愣了一下,继而朗笑道:“素日常听刘姐姐说三少奶奶为人诚厚,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三少奶奶的话我牢记在心,不会再多言了。”果然知情识趣,是个聪明人。

    周韵听她谈吐,不免心中纳罕,一个在贫困里挣扎了许多年的人能保持这样爽直的风范,既不怨天尤人,也不因为一步登天而处处巴结媚上,实在是难得。她心里暗生敬佩之意,起身笑道:“苏嫂子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三爷吧?走,跟我见见他去。”

    苏进家的身上一颤,面上浮现出懊悔与激动交织的表情。

    她当年之所以被驱逐就是因为没有照看好自家的小少爷。那时蒋世友才三岁,大冬天里小娃娃闷不住到处乱跑,腿脚飞快一时就没影了,跟在后面的苏进家的等人吓得魂飞魄散,四处寻找,待找到时那小孩子已经在赏鱼的小池子里浸得半死。救上来后一场大病,从此身体便有些孱弱了。老太太怒不可遏,当下就把跟随的人重重打了几十板子,连家人一起都发落出去。苏进家的两口子原本就是跟着二太太从晖州陪嫁过来的人口,一家子在秦楚毫无根基,却又实在没有脸面就这么回晖州,最后只得在县城里艰难度日。她心里每每想到早逝的小姐心中就十分内疚不安,又惦记唯一的小少爷,时常托人在刘妈妈那里询问蒋世友的起居生活。这番苦心关怀也算有了回报,老太太要给东府添个妥当人,头一个就想到了她。

    虽然自己常关心惦念小少爷,但昔日抱在怀里的乳儿现今已是成人娶妻,早已不是当年样子,即使是直爽性子的她也不免有些近乡情怯。

    周韵心里自然猜到几分,她也不点破,只淡淡一笑,起身出了门。苏进家的只好跟在她身后而去。

    两人还未到兰厅门口,便远远听见里头一阵欢快笑声,银铃般悦耳欢快。苏进家的眉头一皱,在府里如此喧哗,实在是放肆。门口的小鹊忙将竹帘子打开,口内道:“奶奶来了。”

    屋内笑声又响了两下,这才渐渐小了。周韵带着苏进家的,踏进了兰厅。

    苏进家的心里颇有几分急切之意,却又不能越过周韵,只得按捺住心神慢慢随在她身后入内。

    转过一道屏风,屋内香风阵阵,几个穿红着绿的美人起身立在两边,厅中小桌边正坐着个年轻公子,神态祥和,眉目间酷似当年的二太太,他先是温和一笑,瞧见苏进家的,显出几分疑惑之色看向周韵:“这位是……?”

    周韵拉着苏进家的近前:“这是以前婆婆身边的苏嫂子,三爷小时候也是她一手带着的呢。如今老太太派了她来辅助我理家照顾三爷。”

    蒋世友听了,似想到什么心事,目光黯淡了几分,几瞬后又隐隐亮起来:“以后就是娘子当家了?”周韵温婉笑着,含蓄地点了点头,侧身让开,好让苏进媳妇直接与蒋世友见面。

    苏进媳妇忍不住多走了一步,她上下打量着蒋世友,泪流满面道:“十几年不见,哥儿都长这么大了,若是二太太瞧见了,不知会多么欢喜。”

    蒋世友有些尴尬,他本就不是原版原装,如今碰着个怀念前任的未免有些做贼心虚,于是他勉强笑了笑:“多谢苏嫂子惦念了。”

    旁边一身石榴红裙的红袖以绢掩唇,咯咯笑道:“都是自己人,三爷这么客气当心苏嫂子怪你太见外了!”三爷和三少奶奶在这里还没说话,这位姨娘就敢插嘴的行为几乎算得上放肆了。这笑声既突兀又响亮,就是方才门外听见的,苏进家的瞥了她一眼,刀子般的视线刮得红袖笑声戛然而止。

    今日周韵、菊芳和苏姨娘都不在,难得有个机会让红袖出挑一下,刚刚正和蒋世友说得十分开心,已经看到了一丝曙光,正庆幸欢腾,却不料这会儿被个管事的下人给她眼色看,红袖低下头,心内暗生怨恨。

    周韵淡淡看了红袖一眼,又跟苏进家的打趣笑道:“苏嫂子十几年没见过三爷了,今日瞧瞧咱们三爷的人品相貌可满意?”她素日是个淡然严谨的人,几乎从来不曾开过玩笑,这句破天荒的话让三个姨娘都震惊不已。

    苏进家的拭了拭泪,心怀安慰地笑道:“少爷和当初二老爷一个模子,都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还沾点边,玉树临风就有点夸张了。蒋世友十分谦逊地笑了笑,不发表意见。

    这时,外头有小丫头掀帘子进来,先是给蒋世友夫妻两个行礼,又对苏进家的道:“蒋贵媳妇请苏进家的去库房。”来者伶俐小巧,正是新来的丫头九儿。

    周韵不免失笑:“这蒋姐姐真是雷厉风行,这才一会儿就赶着开始忙了。”苏进家的也笑道:“这也是蒋贵媳妇一番心意,早日料理完毕,奶奶也好早些接手。”周韵点头微笑,她方才的话极易被人曲解,苏进家的帮她圆了过来。果然是个妙人,以后相处该不会有那么多风浪了。

    那边苏进家的匆匆告辞去了,这边周韵站在蒋世友身边好奇道:“刚刚在做什么这么开心?”

    桌子上放着雕岁寒三友端砚,青瓷笔架山上搁着粗细两只狼毫笔,旁边放着一小叠宣纸,最上面一张简单几笔勾勒了一个人像,眉目疏朗,面目柔和,正是蒋世友自己,只是那鼻子上多了粗粗一笔,极像胡须,年轻人挂着个一字须,看着十分滑稽可笑。周韵一看,忍不住轻笑出声。

    蒋世友十分无奈地笑道:“红袖说她擅长画人像,非要给我画个肖像,结果就画成这样了。”红袖嘟嘴嗔道:“明明是三爷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才误加了一笔。现在倒怪起我来了。”其实蒋三爷连她的衣服都没碰到,她偏这样睁着眼睛说黑话,又吊起眼角,一副你耐我何的样子。蒋世友笑了笑,摇头不语,很好脾气的模样。

    其他姨娘心里就没这么轻松了,绿衣心里一弹,错眼去看周韵,只见她脸上并无一丝异色,似乎很干兴趣地在仔细看着那画,毫不介意红袖的逗趣。过了一会,周韵挑挑眉毛,直接执起那支细豪,蘸了蘸墨,在画上添了几笔,她作画功底极好,不过一小会功夫画上的蒋世友已经变了个相貌,五缕长须,清瘦矍铄,一位儒雅的老者跃然纸上,俨然一个老年版蒋世友。

    红袖一顿,惊呼道:“这是……”话出口突然察觉自己失态,忙用手捂住唇,眼里笑意却遮不住。

    周韵看向蒋三爷,笑意盈盈道:“既然是添胡子,不如多添几笔,三爷你瞧这样儿可好?”蒋世友囧囧有神地看着,他以前也曾玩过照片变老的宅男游戏,想不到今天竟有人直接来了个水墨版,于是他只好打着哈哈笑道:“很像,很像。如果我老了也有这样的气度,那也无憾了。”

    众人皆大笑不止。周韵见蒋世友面上因周府之事而起的郁郁之色淡了许多,这才放宽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