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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0.(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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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他撩起眼皮,慢吞吞地说:“好啊。”转身继续发试卷。

    李不琢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可她当时对沈初觉一点歪念都没有,整颗芳心挂在一个高二体育特长生身上。

    她将自己洪水般的少女心一股脑地倾向沈初觉,整天说着“下午去看他的篮球赛,戴了新发卡,好不好看?周日挑了一个多小时”,“书包上的小挂饰是限量版的,你说他会不会注意到”。

    李不琢边说边绞手指,表情认真得不行。

    沈初觉每次都微微翘起嘴角,慢条斯理地说:“好看。”

    或者,“或许会。”

    直到有天李不琢去看篮球赛,提去的几罐可乐被那个体育特长生同班的女生扔在地上。两个人压住李不琢的手臂,一个人打开其中一罐,叫了声“小贱种”就把可乐往她头上倒。

    而男生始终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好戏,似乎有女生为他当众争风吃醋更显身价。

    那天庄佩茹生病在家休息,李不琢不敢挑这个时候招惹她,便拐到沈初觉那洗头。

    一边洗一边语气轻松地说起这件事。

    尽管她努力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眼睛。

    沈初觉默默递去一条新毛巾给她擦头,转身走进厨房,端出一碗糖水。

    “那……是什么?”李不琢的声音还有点哽。

    “清氽鸡头米。”沈初觉拿眼瞥她,“南荡的鸡头米,中午刚到,佣人下午才剥好。”

    “南荡?”李不琢眨眨眼,把毛巾绕在颈边。

    “苏州葑门南塘。”

    “苏州?!”得有上千公里了。李不琢捧碗的动作顿了一下。

    应时的鸡头米一粒粒滚圆,软糯中带着点韧劲。汤头鲜甜,扑鼻的清香,竟让她生出一种大味至纯的感慨。

    一口喝半碗,火气都小了不少。

    “鸡头米……没有学名吗?”

    “芡实。”

    李不琢知道芡实,过去听庄佩茹说过,于是佯装懵懂,问道:“这玩意儿不是壮阳的吗?我记得是益肾固精。佣人专门做这个给你喝,你那方面不好?”

    句尾的语调要扬不扬,她说完没绷住,先笑了起来。

    沈初觉的脸在她的注视下,就这么一寸一寸再次泛红,甚至连眼皮都透着绯色。他皮白,只要一点点的红色就很显眼。

    她乐坏了,心想他怎么那么可爱,心里那点憋屈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沈初觉领教过她语出惊人,可没想到这么百无禁忌。他躲无可躲,顶着一张大红脸,哑着嗓子说:“只不过刚好到了吃它的时令。”

    李不琢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吹干头发大摇大摆地回家,过一晚就忘了那灌兜头浇下的可乐。

    然而一周后,人人都在传那个体育特长生被捆住手脚,嘴里塞了破布,锁在体育器材室的跳马箱子后面两天多。

    到最后,怎么也查不出是谁干的,一度成为学校的未解之谜。

    李不琢一直怀疑,这事和沈初觉有关,可愣是没让她寻出一点端倪。

    关于他,李不琢存有许多的困惑,比如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喜欢她?还是单纯只想和她调情?她从没忘记过去他的不告而别,如今久别重逢,他却依然缄口不言。

    他不说,她只好猜。

    先是在国外长大,某天成为出现在她家的陌生访客,两年后却不告而别。他父母从未露面,却有佣人,言行举止一看就有着极好的教养。

    起码,家里蛮有钱的。李不琢咂咂嘴。

    *

    培训结束那天有个结业晚宴,规格当然不能比需要穿晚礼服的那种,但据说S集团的亚太区高级副总会出席。

    亚太区高级副总,李不琢记得这好像是沈初觉曾经的职位。

    晚上一群人端正坐好,眼巴巴等着副总裁出来,过会儿一个身穿优雅套装的年轻女人走上前台,眉眼与沈初觉竟有几分相似。

    她叫沈湄。

    李不琢小声念叨:“怎么都姓沈。”

    旁边有人给她解释:“S集团老爷子叫沈蕴之,家族企业,要害职位当然都姓沈。”

    李不琢恍然大悟地点头,“她好年轻。”

    “其实三十三了,保养得好。”

    对方是这一次总部的培训员,跟李不琢有数面之交。她凑过去低声问:“华澍酒店的总经理叫沈初觉,跟他们家有联系吗?”

    “沈初觉啊……”娃娃头女生茫然回忆了半分钟,略有歉意地摇头,“他过去任副总,在曼哈顿工作,没听说和沈家有什么关系。”

    也是,哪有那么好命让她撞上豪门巨子。

    李不琢无所谓地笑笑。

    “李不琢。”

    身后的声音让她脚下一滞。

    扭头看去,她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随即展颜笑道:“喻总监,那么巧,您也这个点来?”

    房务总监喻融两侧鬓角修得利落,一身高级西装,听她这样问却没有马上回答。他微眯双眼,神色轻佻毫不遮掩,看向她脑后束起的马尾,白皙纤长的脖颈,最后落在李不琢手中的辞职信上。

    喻融轻轻摇头,“可惜啊,能让我仅凭一个后脑勺就准确叫出名字的美人,不多了。”

    他语气夸张,说的却是实话。

    去年华澍酒店招的这批管理培训生,李不琢最为出挑。

    她当然美,下巴尖俏伶俐,双眼晶莹,琥珀色瞳仁,眼尾微微上挑,笑时眼风飞着娇怯。就是身量小了些,看着单薄,像个精致的BJD娃娃。

    在酒店工作,好皮相占了不少便宜。

    过去李不琢在前厅部站前台的时候,很多住行政楼层的客人,宁愿舍去在行政酒廊或是直接在房内办理入住的便利,也要去一楼大厅慢慢排队,只为在办理入住手续时和她多聊几句。

    四个月轮岗结束,塞给李不琢的名片装了满满一抽屉。

    可劣势显而易见,关于她的议论始终没断过,尤其同僚间传的小话,当她的成绩全是睡来的。

    喻融凑过去,低声问:“真的考虑好了?”

    陆续有人和他打招呼,叫着“喻总监”投来有所探寻的目光。李不琢不动声色地外挪一步,笑说:“饭碗大事,肯定细致考虑过了。等会儿吃了饭,我就去您办公室递辞呈。”

    “别忙,”喻融双手揣进裤兜,提起一边嘴角,语气满是调侃,“你还不一定走得了。”

    李不琢微怔,赶在厌恶涌出前,扔一句“那先不打扰喻总监了”就先他一步,匆匆走进餐厅。

    *

    喻融年过而立,能在高层全为外籍的华澍酒店爬到房务总监的位置,不可不谓人精。

    名声却不好,都说他风.流轻浮,喜欢调.戏女下属。

    李不琢入职第一天就受他重点关照——明明错过了管理培训生的面试,仍然出现在人力资源部的名单上;明明是统一的18个月培训期,独独将她调整至12个月。

    她一度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喻融对她如此青睐有加,人人都在猜测两人私下该有怎样亲密的交情。

    就连李不琢也惴惴,传说中的潜.规则恐怕落到自己头上了。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些花边新闻捕风捉影地缠了她一年,绘声绘色地道出她对喻融使尽手段,床.上招数如何销魂蚀骨,然而真相就是——喻融从头到尾对她没有半点逾矩。

    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让李不琢连申辩都徒劳,索性由他们说,一笑置之。

    所以这不是辞职的主要原因,这种事情还压不垮她。

    *

    午餐的菜色丰富,李不琢却没心思细挑,草草选了几样就托着餐盘寻找座位。

    忽听角落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还夹杂了李不琢的名字。她抬头,看到手下那班客房服务员朝她兴奋地挥手。

    李不琢瞬间释然了,四个月就带出属于她的团队,虽为年龄最小的,却不当她是小妹妹,工作上对她服气,其余时候还能打成一片。虽然同属食物链的底层,但在见识过全部的见机使绊子、看人下菜的本领后,愈发感到得人真心相待,有多珍贵。

    “怎么你们今天到这么齐?”李不琢眉开眼笑地坐下,放下餐盘。几张热热闹闹的面孔却一下噤声,她心生疑窦,语速也放缓了,“你们……怎么了?”

    大家齐刷刷盯着她放在桌上的白色信封,其中一人犹犹豫豫地开口:“不琢你真的要走吗?是对酒店有什么不满意?”

    李不琢闻声一愣,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华澍很好啊,很有发展,我也挺喜欢。”

    另一人有些忿忿:“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

    “就是因为……太好了,好得就像……”

    就像华澍并不需要我。

    这句话李不琢没有说出口,因为她说了也没人懂。

    几个人面面相觑,对她这理由显然摸不着头脑。很快又有人说:“要不你晚几天再走,先看看形势。听说上头最近要换好多人,连总经理也保不住。”

    李不琢一听就笑了,“怎么?你们瞧着我能当上总经理?”

    此语一出,餐桌上的氛围顿时轻松了许多。女人们嘻嘻哈哈就此打住,转而聊起别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