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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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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寒的杀机和冰冷的温度从脑后袭来,少年背上刹那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危机感在脑中尖叫着离开,然而他刚要抬脚,就发现手脚已经彻底冻僵、不受控制!

    一瞬间,他瞪大了眼,动弹不得地感受着死亡的寸寸逼近,无路可逃、无处可躲!

    忽然一片灿烈如火的袖摆划过眼角。少年怔了下,鼻尖猝不及防掠过一抹冷冽如锋的气息,仿佛呼啸而过的风雪,却比风更重,比雪更烫。

    “啧,麻烦!”

    混乱的神智渐渐被拉回脑海,心脏一下子重新跳动起来,他猛地用尽力气转过身,一道张扬的背影撞入眼底,如一丛真正的火焰般从眼眶开始燃烧,一直烧到脏腑中,化尽了周身冰雪——

    不知什么时候,浮屠已经走到他前面,伸出一只手替他阻下了那支要命的弩·箭,脸上还是那样烦躁的神情,不耐烦地扫过前方,仿佛扫过一群碍眼的虫子。

    不远处,十个气势森严的黑甲士兵手持乌铁长戈停在原地,面目藏在狰狞的头盔下,只有双眼闪烁着风雪一样的寒光,杀机凛凛地看着他们。

    那是王宫之中专为贵人驱使的黑甲卫兵——少年一惊,他没想到那些人居然不惜出动黑甲卫来追杀自己。五人称一什,十人称一伍,以一伍之力来追捕一个私自逃跑的奴隶,简直是大材小用!

    但是他更没想到浮屠会出手救他。心脏犹自在胸腔中鼓噪不停,少年目光落到身前那抹赤红的颜色上,正要提醒对方,突然间再次提起了心——糟了,昨晚太过筋疲力尽,居然忘了衣服的事!

    这时射出弩·箭的黑甲卫开口,他盯着浮屠身上的衣服道:“两个?这要怎么分?”

    为首一个人漠然道:“哪个都脱不了干系,全杀了就是。”语气中一派掌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姿态,仿佛他们只是什么不起眼的东西。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杀个把人确实不值一提——在这片土地上,除了真正的王孙贵族,没有什么人的性命值得在意。

    浮屠闻言气笑道:“就凭你们?”

    这群人刚出现时,他就察觉到了杀机。对方从始至终没打算放过他们任何一个,就算想躲也躲不过,既然如此——又何必客气?

    他话音刚落,反手一扬,黝黑的铁箭突兀从骨节分明地手指间飞射而出,如真正的离弦之箭般穿风破雪而来,带着更甚原来的杀机原路返回!

    为首的黑甲卫瞳孔一缩,铿然挥戈,却根本来不及砍断迅疾的箭矢。“咄”的一声低沉的闷响后,站在最末的弩·箭手吭都没吭一声就砰然倒地,泥泞的眼窝上只剩下半支箭,裸露在外的箭身还在簌簌颤抖!

    他霍然回首,正对上浮屠那如视蝼蚁的轻蔑神情。上位者与下位者位置颠倒般的感觉当即重重刺激到他,长戈一转刃指浮屠:“找死!结阵——双翼!”

    他话音刚落,自己当先上前,一戈劈下拖住了浮屠。

    浮屠不屑地哼了一声,甩袖一挥,看似柔若无物的衣袖落在长戈上,瞬间仿佛活了过来,灵巧至极地缠住戈身狠狠一绞。长戈刹那间一声哀鸣,通体剧颤,从黑甲兵手中飞了出去。紧接着他揉身而上,横掌切入头盔与胸甲的接缝中狠狠一斩。

    黑甲卫只觉得喉头传来一阵碎裂般的剧痛,瞳孔霎时因巨大的恐惧而剧烈收缩,死亡的阴影反过来降临到了他身上!

    这时,天际忽然聚来一片阴云,阴霾之后,隐约的天罚雷霆蠢蠢欲动,似乎随时可能落下!浮屠动作不由停了停,怒火漫上眼底。

    下一刻两柄长戈从侧面突来,带着刁钻的角度向二人间砍下,如果他非要捏碎手上这人的喉骨,手掌就要齐腕而断!浮屠暂时撤手后退,避开刀锋后将背后少年一把推到近乎半死的黑甲卫身上,抬脚将两人一起踹出了包围圈。

    这时黑甲卫终于形成三面犄角之势,牢牢围住了浮屠,没给他留下一丝缝隙。无数脚步声在雪地上响起,三面刃尖一起劈下,锋芒过处带起凄厉的尖颤声,将他推入了无处可逃的境地!

    浮屠忽然纵掠而起,如一只没有重量的飞鸟般跃上最前头刃尖,单脚一跺,对方吃不住力被强行压下武器,这时迎面一只黑影扫来,他眼前一黑,听到了眼珠爆裂的声音和自己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浮屠将人脸踩进雪地,矮身避过身后扫来的长戈,脚尖挑起地上的长戈,看也不看反手刺去,又一声闷哼声在人群响起。忽然,他猛然松开手中长柄,徒手抓住左右同时袭来的数柄长戈,旋身一绞。

    他的双手登时鲜血淋漓,两侧刀刃则向着另一边黑甲军刺去,眼看就要自相残杀。这时阵势再次一变,两边卫兵齐齐抓住对面同伴刺来的长戈,就势将浮屠夹死在了中央,同时脑后响起一阵凄厉的破空声!

    浮屠偏头一躲,漆黑的弩·箭划破几缕鬓发,在他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两方不约而同僵持下来。气氛一时凝滞不动。

    打到这里,他们都发觉了彼此超乎想象的棘手,对浮屠来说,这群卫兵明明不算什么,却因为诡异的天道约束,变得麻烦加倍。而对黑甲卫们来说,他们未必不能致浮屠于死地,但自身伤亡也不会小,为了一个逃奴付出他们的性命,根本不值得。

    发出弩·箭的人冷冷道:“阁下到底是谁?我们是直属天子的黑甲卫,奉命出来追捕逃奴,此事应该和你无关,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如果能用身份震慑住对方,暂时避过正面相抗。只要再拖片刻……

    从刚才至今的怒气已然积聚到顶,浮屠忽然回过头,单薄的双唇微微一勾,对他露出一个煞气十足的笑。众人不由自主愣了一下,只听他道:“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还没等其他黑甲卫发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嚎叫声,一声后就戛然而止,仿佛一个人痛苦到极致的声音。众人不由回头看去,就见先前被浮屠重创后踹出的黑甲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血口大张,喉间还插着半截带雪的粗长树枝。血水泊泊地从他喉中涌出,洇湿了枯枝上的雪,混成一片浅淡的红水淌到地上,晕染开来。

    连站立都困难的少年拄着树枝轻轻喘息,漆黑的双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犹如一只从深渊爬出的恶鬼。

    场中静了片刻,忽然有人怒吼一声朝少年斩来,要将他碎尸万段。就在这时,浮屠趁着这丝空隙夺过长戈,连斩两人手腕,眨眼之间,杀阵已然全面崩溃!

    如果因为头顶的天道威慑,就必须束手束脚委曲求全,他怎么配当得起别人口中任意妄为的‘魔修’?!

    弩·箭上致命的毒素在血液中流淌,正待钻进五脏六腑吞食生机时,忽然心头上那道轮回烙印无端自动,先前消失的气息再次出现,顺着心脉直扑毒液,如风卷残云般将其吞噬殆尽。在又一名黑甲卫准备发射弩·箭前,浮屠破阵而出,再不留手,手中长戈向敌人扫去。赤红的衣袍随风扬起,在漫天大雪中画过一抹张狂的颜色,所到之处,必起喋血!

    眼前的光线越来越黑,身体也越来越冷。风雪扑头盖下,模糊了眼前一切。少年直视前方,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幻觉。

    他看到一道逐雪飞扬的火,骄傲美丽,肆意张扬,仿佛天地间涤荡污浊的九天凤凰,风雪愈急便光华愈盛。朵朵红莲在雪中绽放,伴随着声声惨叫声,将恶人尽皆投进了业火炼狱。

    这样一只凤凰,怎能不令人魂动神摇,心向往之?

    两人头顶的雷霆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无踪,如来时一样无声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浮屠回过神,才发觉雪地上再无一人能动,身体中先前在战斗中受的伤和毒已经如数痊愈,那道气息也消失不见。他皱眉看向头顶,只觉得天道越来越喜怒难猜。

    尽管最后留了一丝分寸,但这些人也非死即残,只能冻死在这里。天道的规则究竟是什么?还有那道印记气息……

    他想了一会儿毫无头绪,干脆放弃,转向一旁摇摇欲坠的少年刚要说什么。这时,呼啸的风雪中传来吱吖一声,仿佛车轮轧过松软的雪地与枯枝,骨碌碌向他们驶来。

    谁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只怕来者不善。浮屠转身冷冷看着那个方向。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从一棵落满积雪的赤棠后擦出一匹赤马,紧接着马匹后又悠悠驶出了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