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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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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旅黑甲卫在青年带来的红衣将士冲击下节节退败,最终溃不成军,一半被就地剿灭,另一半狼狈逃回了神都。青年在郊外绕了一圈,找了处空地安置下兵马大部,转身带着他们和一小队亲兵光明正大踏进了神都,与那群黑甲卫只在前后脚!

    然而城门看守的士兵却不敢阻拦,一见到他就尊敬地开门送行。这个不知来历的青年一路带着他们进入奢华的王侯行宫,才停了下来,挥手道:“其他人没事都下去修整吧。”说完又对着闻九州一礼:“先生方才受惊了。本候已经将那些镇民和你们的同伴都安置妥当,不必担心。”

    少年、么罗和浮屠三人进宫就被送下去疗伤,如今站在这里的只剩闻九州和小白。闻九州听后却没有露出欣慰地表情,反而垂眼拱手道:“闻某一介平民,如何当得起侯爷的大礼?何况侯爷刚救了我们,该是我向您道谢才是。”

    青年闻言爽朗大笑:“先生又何必谦虚?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提,本侯不说就是。至于这声谢,向何予实在当不起——就算不是我,换做任何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原来救了他们的青年是大虞九方候之一,扬州侯向何予,那一队红衣将士正是九方军中威势最大的红缨飞将!能带领出这样一支军·队,扬州侯的厉害可想而知。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温文尔雅的闻九州时,他却一点也没有一个带兵征战的王侯模样,仿佛谦和爽朗的普通晚辈。

    他这副模样没有令闻九州上当,却成功骗过了小白。从向何予飞马救人后,小白就对对方充满了崇拜,连死里逃生也没法令他安静下来。:“向大哥真厉害,连那么多黑甲军都打赢了!那群人坏透了,他们杀了大婶、杨叔,还伤了么罗大哥……”说着说着又低落下来:“先生,我能不能去看看他们?”

    向何予也对这个活泼单纯的少年很有好感,笑道:“当然可以,我令人送你们过去。”

    闻九州也挂心么罗他们的伤势,见实在探不出什么口风,只好暂时致谢拜别。他们走后许久,向何予缓缓收起脸上的笑,起身朝屋后走去,没多久绕进一间小屋子里。

    他拴好门,转过身审视着屋子中央小桌前的少年,原本谦和的面容换成了属于一方王侯的尊贵威严,令人感到无比压迫。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空气中一片死寂。少年在这样的压力下依然如常,对扬州侯礼貌道:“侯爷好。”

    向何予盯着他,慢慢道:“是你写信给我的?”

    闻九州的怀疑是对的。他不是恰好路过顺手救人,而是从一天前就收到了一封信,一封逼得他不得不对上黑甲军,冒着巨大危险公然抢人的信。写信的人说,如果他死了,他就永远不会知道……向白予在死之前,说了什么。

    微生凉点点头:“是我写的,侯爷。”

    向何予慢慢踱了过来,盯着他的目光越发肃杀凌厉,一字一句道:“我弟弟……最后说了什么?”

    微生凉的声音平静而残忍:“他临死前叫了声哥哥,说他害怕。”

    哥哥,我害怕。你什么时候能来救我?

    少年临死前悲怆无助的声音仿佛又响在了两人耳边,微生凉恍惚间再次看到那个少年的模样。和向何予有八分相似,却笑得单纯无害,比起他哥哥简直是天壤之别,在祭典上抖得像只掉进狼窝里的兔子。

    祭典的祭品越尊贵越好。什么祭品,能配得上天子的祭典?

    唯有各个诸侯送来的质子,才有资格做活祭的牺牲品。九名少年,最后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没人听到这样一句话还能忍得下悲切之意。“啪”的一声脆响,木桌一角被向何予用力掰下,他仿佛要吃人一般死死瞪着他,眼中满是刀劈斧砍的血丝:“你发誓——你发誓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微生凉低声道:“我发誓。如有违背,万箭穿心。”

    “好、好、好……”向何予连说三个好字,忽然啷当一退,闭上了眼,但脖颈上狰狞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主人此刻汹涌的情绪。他的声音嘶哑而艰涩,犹如咽下遍地苦棘:“我紧赶慢赶,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小予放心,哥哥会为你报仇的,虞天子,国师……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微生凉听着他的自言自语,一直平静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奇异的情绪,像怜悯又像嘲讽。

    他还记得向白予在逃跑前和他约定,谁活下来了就帮大家给亲人报信。他要微生凉转告向何予,不要为他报仇,没人胜得过国师,抗得过天子。但在死亡来临时,少年还是颤抖着哭了出声,他在害怕,因为他以为哥哥会来救他,他不想死。

    谁都不想死。

    向何予站了许久,才垂下头,重新平静下来的双眼冷冷地看着他:“你信上提的要求,我答应了。接下来就该算算你利用我的帐了。”

    微生凉定定回望他,眼中毫不畏惧:“侯爷,恕我冒昧一问,您如今……找到了多少盟友呢?能在九侯朝觐前答应相助于您的又有几人?真正敢冒天下之大不讳的人——并不多。而我,正好是其中一个。”

    向何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摔门而出。小屋中转眼只剩下他一个。微生凉又坐了一会儿,确定没人会发觉他和扬州侯的关系后,才扶着小桌站起来,拖着病弱的身躯慢慢向另一边的房屋走去,像一个真正普通无害的少年。

    祭典失败,虞天子怀疑是九侯中人有意破坏祭典,于是下令九侯朝觐,打算清除异己。九方侯不可能坐以待毙,但真正敢动手的人恐怕还是不多。既然如此,他就再推一把……

    少年刚走到屋前不远,就看到小白在房门间精力十足地上蹿下跳,眉飞色舞地描述着什么。再仔细一看,房内还有其他几人,么罗腰上还缠着纱布,坐在床边装作津津有味地听小白描述扬州侯如何威风,闻九州则忙着替侥幸没死的两个镇民把脉。浮屠嫌吵,干脆去了另一屋休息。

    么罗见到他还吆喝了一声:“哟,又跑哪儿去了?九州说你能活的比我久,就冲你现在这么不怕死的样子,我还真不信。”

    小白转身向他大力挥手:“快来啊,我正在给他们讲扬州侯呢,可惜你刚才不在,没看到人家的排场有这——么大,手下有这——么多!”

    这群人总是显得无忧无虑,哪怕刚经过一场生死搏杀。微生凉一直对此十分难以理解:“不了,我得先去看看前辈……”

    “他没事,只是有点脱力,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么罗说完又摆摆手:“你要真想让他好受点,就把小白带出去遛弯玩耍,他也不用再吵得头疼了。”

    微生凉:“……”

    少年:“好啊,我还没去过神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