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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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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梅宫里,两个太监抬着一具麻布盖着的尸体从一个房门里面出来。

    头发半白的太监吴英站在走廊里面给自己打扇,皱着眉头摆手,“你们两个,别偷懒,扔到乱葬岗去。这附近的几口枯井都快给填满了,半夜也不嫌慎得慌。”

    两个小太监两只手都占着也不忘点头,走在前面那个看上去面嫩一点的瘦小太监笑着说:“爷爷您放心,我和小安子都知道,大热天的,烂肉多了这味道也不好。”

    一个拿茶壶的小太监走到走廊下面,给大太监倒了一大碗凉茶,“爷爷,您喝碗茶,我给您打扇。”

    吴英笑眯眯的把扇子递过去,“小顺子,难为你了,天这么热,还记得来孝顺爷爷,真是辛苦你这孩子了。”

    小顺子一边侧着站,让扇子的风打在自己身上点,“孙子孝顺爷爷是应该的,哪来的辛苦不辛苦。”

    吴英喝口凉茶,舒爽的叹了口气,“爷孙一场,也算缘分,爷爷看得出你是个机灵的,明天去司礼监找你王爷爷。前殿有个肥缺,别说爷爷不疼你。”

    小顺子的放下扇子就站到了吴英面前,膝盖砸在地上,砰砰砰踏踏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爷爷栽培”,小顺子跪在地上,挺直了后背,“小顺子绝不忘爷爷恩情。”

    吴英眯着眼睛看眼前这个年轻俊秀的小太监,缓缓开口:“小顺子,你这个人就是太硬了。太监嘛,连根都没了,活着的时候不管有多少钱财,坐到什么地位,老了就算有幸回了家连祖坟都入不了。你也别怨恨爷爷把你压在这这么多年,你这个性子,早离开说不定早就见阎王了。在这宫里,心狠手辣的人多了去了,位高的贵人,位卑的宫女太监,狠一点不怕,记仇也不是什么坏毛病,就是这跟骨头——”

    吴英走到张顺身后随手拿起身边的拂尘,重重地敲对方直挺挺的骨头,一下一下毫不留情。

    张顺跪在那里,脸色都不变,口中说:“我知道爷爷是为我好,但是人活着总要有口气,小顺子这根骨头软了那是比死了还难受。”

    吴英叹了口气,扔下拂尘,重新坐回去,“人活着怎么也不比死了强,现在你要硬,是没尝过活着的好处。前殿什么地方,混出来了,每天拿银子能拿到你手软。等你身边也跟着一群叫你哥哥爷爷,给你倒茶洗脚的儿子孙子,你就知道活着的好处了。人会享福了,骨头自然就软了,爷爷今天也不多劝你了,将来你就明白爷爷这话是真是假了。”

    张顺站起来,要去拿扇子,吴英止住了他,“去和你那些小兄弟喝喝酒说说话吧,爷爷这里就不用辛苦你了。”

    夏日里,就算是阴影里面也带着水汽匮乏的燥热,张顺红着额头往前走。宫里面的酒水不难得,膳房里给几个银子就能弄下一桌席面,这世间多得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地方,皇宫也一样。

    他走进刚刚抬出尸体的房间,屋子里破破烂烂的,还有股难闻的怪味。

    饶梅宫是个冷宫,一个被先帝忘记的女人住在这,从知道先帝驾崩就疯了。不知道吃喝,不眠不休地闹,宫里的太监都是看碟下菜,那个女人连一个铜子儿都没有了谁还会照顾她。

    太监们把人绑到床上,嘴塞严了,听不见声音就当没这个人。照顾这个妃嫔的宫女,刚开始还给她喂饭,自从这个妃嫔差点咬掉宫女脸上一块肉,宫女就再也没回来。

    今天早上,这个妃嫔咽了气,满身脏污、骨瘦如柴、头发斑白,哪里看得出曾经也是个美人呢?

    这座金碧辉煌、冰冷刺骨的宫殿,磨掉了这个女人最后的一分灵气。

    张顺从床上破旧的枕头下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嘴角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意。

    靠近繁花似锦的御花园,有一面镜湖,里面莲花亭亭玉立,微风中款款摇摆,碧绿色的荷叶一片又一片的相接交叠。湖水沁凉,周围的不管是温度还是风景都很怡人,蚊虫扰人,湖中心的亭子上挂着半透明的薄纱。

    一人一鬼坐在其中,魏子术手执黑子,皱着眉头落子,谢宁坐在他对面,白子不急不缓的落在纵横交织的棋盘上。

    局面上,硝烟滚滚,白子占据优势,黑子被困在其中,像是一汪被困在群山之中的湖泊。

    魏子术放下把棋子扔回棋盒,“我输了。”

    冷风透体而过,谢宁没有凝出实体,白日里就算是这种状态他如果想,还是能够碰到真实的东西。只不过,他能看见魏子术,魏子术却不能看到他。

    显然,魏子术还没有习惯怎么把注意力集中到虚空里看不见的影子上,他看着棋局皱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棋盘。

    谢宁转身把纱帘掀开一点看着湖面上的荷花,偶尔从水面上掠过的鸟雀,心情平静。蚊虫喜水贪凉,谢宁一身厉鬼阴气,动物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到,依靠着本能不去靠近谢宁。

    赢魏子术太多年,早就没有任何惊喜了,或者说和魏子术下棋,鲜少让谢宁有惊喜感。魏子术的棋艺不是随他学的,但却与他对弈多年,从六岁到现在,无一胜局。

    魏子术试探着棋盘上放棋子,黑色的,白色的,又皱着眉头清理掉。

    如此反反复复,眉心越皱越紧,手指闲下来就开始敲桌案。

    谢宁听着身后的一声声倒不觉得讨厌,他只是觉得好奇,人为什么能十几年沉醉于一件事呢?

    他擅长琴棋书画,但不会特别喜欢哪一种,对他来说,那些都是技艺。就像绣娘会绣花、铁匠会打铁、大夫会开药一样,一个世家出身、不及弱冠就身居高位的公子,怎么能不是少年英才?

    他的琴声、棋艺、书法、画作……在外人眼中惊采绝艳,在自己看来却没有多少趣味。

    世间人说灵气,其实就是美,觉得够美了,心里能给这个东西赋予含义了,这个东西就有了灵气。

    对他而言,只要技艺足够,什么样的作品不能作出来?他可以弹奏一曲慷慨的曲目,也能奏响乡间小调;随手泼墨成画,也可以细致入微的描绘一处花卉楼台;他能在棋盘上大开大合,也能步步紧逼……其实都没什么难的,端看什么时候,需要什么罢了。

    下棋真没什么难的,魏子术输了这么多次,怎么还不会觉得烦呢?

    “先生,为什么不肯教我下棋呢?”魏子术抿着嘴唇问。

    想学东西的时候他倒是老实,谢宁突然有点看不惯了,他走过去,坐下半倚在魏子术身上。修长的手指把魏子术手中衔着的黑子抽出来,扫了一眼棋盘,落子在一个空位上。

    魏子术看不到谢宁,却能感受到身上的温度和重量,手指被看不见的东西碰了一下,他快速缩回手,指尖又麻又痒的感觉久久不散。

    看着黑色的玉石棋子,他能想象出衔着棋子的手指细长白皙,犹如玉石一般精巧。

    心像是被猫挠一样痒,手臂环住身前的腰肢,眼睛看着棋盘上不断变动的棋子。

    凉凉的,好舒服。

    “你赢了。”谢宁偏过头轻声说,魏子术点点头,表情放松愉悦。

    白纱半透,既能遮住阳光,也能挡住一部分视线。人从远处往亭子里看,看不清里面的动作,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

    张顺是昨天过来的,刚来到这来,总管让他和一个小太监一起给亭子外面的香炉换驱除蚊虫的熏香。

    亭子里的蚊虫都被清过了,怕蚊虫扇翅膀的声音扰着皇上,就在亭子外面放了香炉。

    张顺第一次距离皇上这么近,他瞟了一眼,隔着白纱看不清五官,只能确定是个年轻人,似乎不如他想的那般威严,倒像是个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