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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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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攸突然回家是有原因的。上午,他带郝苒去医院检查身体,快十一点的时候,碰到隔壁病床的家里人来送午饭。可巧,来的是他们家以前的老邻居。

    二十年前,老邻居走街串巷卖馄饨,手艺没话说。徐攸和郝苒沾了不少光。后来挑担卖馄饨的越来越少,他们再去店里吃,就吃不出从前那个味儿。

    徐攸跟老邻居聊起往事,对他的馄饨念念不忘。老邻居说别馋了,这就回家给你们夫妻俩做一顿。

    一开始,徐攸还勉强拒绝了人家的好意。但老邻居很热情,还一个劲儿地说家就在医院边上,特别方便。说多了,徐攸和郝苒相视一笑。好吧,再沾一回光。

    说是这么说,徐攸还是要给钱的。老邻居就不乐意了,说你这可真没意思了。徐攸说不好意思啊,我想麻烦你多做点儿,我带几个回去给我儿子吃。

    老邻居说对对对,小孩子都老喜欢我做的馄饨了。钱也不收,二话不说,回家就做了一大锅,装了整整两个大保温杯。带到医院后,一打开杯盖,香的咧,整个医院的人都要流哈喇子。

    医院的护工在旁边看见了,对徐攸说,你快回去吧,馄饨放久了就不好吃了,我来服侍你老婆吃饭。

    徐攸笑着应下,转身就红了眼眶,差点流眼泪。

    妻子患病以来,生活是很苦的,熬夜看案卷,拼命接官司,赚不到钱的时候,还能支撑他坚持原则的,无非就是这些美好的人与事了。

    正因为身处黑暗,才知道光明的珍贵。

    徐攸拎着老邻居的保温杯,带着满腹的感动回家,想跟儿子分享“以前的味道”,顺便忆苦思甜一番。他感慨了一路,到家的时候,很是兴冲冲了。

    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饭桌前坐着个陌生人。还是赤身裸-体的。

    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办法》第四十四条规定,猥亵他人的,或者在公共场所故意裸-露身体,情节恶劣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可惜,徐攸遗憾地想,在家里裸-体,即使污染了别人的眼睛,也不算犯罪。

    在徐攸冷静地思考要不要报警时,徐屹然已经飞快地跑出去了。

    他就像那只跑步机上的乌龟一样,因为跑步机的陡然加速,爆发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先是冲到阳台,刷刷刷把才挂好不久的衣服撸下来,再冲回餐厅,拿着袁野的衣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后者脑袋上套,却发现怎么也穿不进去,到眼睛那边就卡住了。

    他着急,袁野也着急。可眼皮被衣服卡着,眼睛睁不开,只能紧紧闭着。这样就看不到徐攸的脸色了。

    感觉到徐屹然还想再使使劲,袁野弱弱地提醒:“好像穿错了。”

    徐屹然:“?”

    袁野回想那惊鸿一瞥,试探问道:“是不是把袖子往我头上套了?”

    听他这么说,徐屹然仔细看了看:“!”

    这两个折腾了半天,徐攸算是看明白了,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问徐屹然说:“带同学来家里玩啊?”

    徐屹然刚把衣服从袁野脑袋上取下来,听到爸爸问他话,赶紧转身,立正,点头。袁野不敢乱动,站起来,默默地挪到了徐屹然屁股后面——千锤百炼的厚脸皮有点挂不住了。

    徐攸转身关上了门,回头就看到两个人如临大敌的表情,哭笑不得,说:“别那么紧张。”又怪徐屹然不好,“你同学衣服还湿着,让他穿要生病了。不知道去房间里找几件衣服给他?”

    徐屹然解释:“我的,太小,了。”

    “拿我的。”徐攸说着就把保温杯放下,去拿了一套衣服。袁野接过来,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躲到卫生间里去穿了。

    徐攸笑着摇摇头:“小孩子蛮害羞的。”

    徐屹然:“……”

    徐攸想幸好馄饨很多:“别吃面条了,给你们带了馄饨。”说着,去厨房拿了两个碗,把保温杯里的馄饨平均分成两份,“好吃得不得了,你和——”

    “袁野。”袁野飞速穿好了衣服,人模狗样地走出卫生间,很有礼貌地说,“叔叔你好,我叫袁野。”

    徐攸说:“好好好,你好。然然,你和袁野一块,趁热吃。”

    徐屹然:“……”

    袁野没事人似的在徐屹然身边坐下,可徐屹然分明看到他整个耳廓都红了。袁野还很自然地对徐屹然说:“快吃啊,别浪费了,叔叔特地带回来给我们的。”

    徐屹然:“……”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低下头,默默吃起了馄饨。

    然后徐攸就坐在他们对面,很温柔地问他们,是不是袁野把衣服弄脏了,顺路到他们家来洗一下,不然怎么会晾在阳台上。

    袁野说不是顺路来玩,只是过来之后,徐屹然才看到他衣服脏了。洗衣服是顺便。

    徐攸高兴得不得了,说然然从来没带同学回家玩过,又说然然这个毛病他晓得,太爱干净了。

    袁野连连点头,还跟徐攸说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事,说然然看到他衬衫穿得不整齐,还帮他把领子翻翻好。

    徐攸就更喜欢他了,说然然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一顿饭吃得异常和谐,真是可喜可贺。

    徐攸临走前还交代徐屹然,多跟袁野玩一会儿,再留袁野吃个晚饭。袁野很矜持地表示晚饭就不吃了,有时间会经常过来。

    徐攸说好,就是下次来记得带好换洗的衣服。

    袁野说那得看然然了,说不定他带十套都不够换的,稍微脏一点然然就要不舒服了。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徐屹然生气了,袁野要走了,徐屹然都不跟他说再见。

    袁野说:“我真走了,你不跟我吻别吗?”

    徐屹然“啪”就把门甩上了。

    好大的脾气。袁野很有成就感地下楼了。

    徐屹然关门后一秒钟就后悔了,可再打开门,袁野已经不在门外了。他急忙换好鞋子,往外跑,在楼道里没追上袁野,到了楼下,也看不到袁野的身影。

    他徘徊许久,终于意识到,袁野已经走了,失落地低着头往回走,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抬起头,袁野朝他坏笑:“是不是哭了?”

    徐屹然下意识去抹眼睛,发现没有湿,理直气壮地说:“没,有。”

    “是哦。”袁野用大拇指抚了抚徐屹然的眼角,低声说,“可是我要哭了,怎么办?”

    徐屹然抬起头。

    袁野低下头,说:“抱一个吧。”

    “嗯。”徐屹然怕一犹豫,袁野又躲起来,马上踮起脚尖,抱住袁野了。

    袁野吸了吸鼻子,嗅着徐屹然的味道,淡淡的,暖暖的。

    他没有告诉徐屹然,他的手机从半个小时前就开始震动。袁兴国发来短信,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又要求他立刻回家,换好衣服,晚上去某酒局,记得别给他丢脸。

    回家……吗?

    袁野以前不知道什么是家,今天懂了。

    家里有一个被窝,有一碗馄饨,还有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