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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祈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张慕颜抽了抽鼻子，终于渐渐地安静下来。她头埋在陆祈的怀里，呼吸低低的，闭着眼睛，竟是就这样安心地睡着了。
陆祈喉咙滚动了下，轻轻唤了声，“阿颜。”
张慕颜睡着了，没应他。
他的下巴抵在张慕颜的头上，克制不住地，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很轻很轻的，生惊动了怀里的人。随后才将人打横抱起来，踏着风雪往将军府的方向走。
半夜，张慕颜醒了过来。她一喝多酒，就会头痛，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皱着小脸，哭哭唧唧地喊难受。
“知道难受还喝酒？活该啊你。”陆祈坐在床边，一面黑着脸骂她却又一面扶着她起来，“把醒酒汤喝了。”
以前的张慕颜滴酒不沾的，何时习了这烂毛病？
张慕颜迷迷糊糊听见陆祈的声音，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她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看他。
陆祈把手里的碗递给她，“愣着干什么？喝了。”
张慕颜不记得自己怎么又跑到将军府来了，头痛得快炸了，索性先将陆祈手里的醒酒汤接过来，仰着头一口就干了。
然而又喝得太急，喉管被呛到，她抓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祈咬牙骂了句‘蠢货’，下一秒，却是抬手帮她拍背，声音又冷冷的，“你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他轻拍了好一会儿，张慕颜才终于缓过劲儿来。
她抬手擦擦嘴，轻道了一声，‘谢谢。’
陆祈将她手里的碗接过来，哼了声，“别谢我，你欠我的多了去了。”
张慕颜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祈将碗放回床头边上的凳子上，盯着那只空空的瓷碗在，怔楞了一会儿，抬头，目光里带着几分嘲笑，“张慕颜，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喝醉了也就算了，还跑到大街上耍酒疯？见个好看就拽着人家喊相公，啧——”
他看着她，目光又深了几分，“张慕颜，你挺有意思的啊。”
张慕颜听见他说的话，才猛然想起自己断片的记忆。她脸红了红，尴尬地看着陆祈。
陆祈看着她，忽然也没什么话说了。两相沉默，房间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细针落到地上的声音。
尴尬又悲伤。从前两个人在一起，永远是说不完的话，何时像现在这样，对面而坐，却谁都不知道说什么。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陆祈终于又开了口，他问她，“不是说要在这里借住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搬走了？”
张慕颜眼睛一酸，低着头，轻声道：“怕打扰你。”
陆祈心头一沉，忽的冷笑，“怕打扰我？那你这些日子究竟在做些什么？你以为你没打扰我吗？”
“对不起——”
“呵——对不起？张慕颜，你除了会说对不起，你还说什么？”陆祈长笑了一声，良久，他站起来，憋着一口气，“行，行……张慕颜，你走吧。你要真怕打扰我，以后就再别在我面前出现。我过些日子就要成亲了，你再这么时不时地到我跟前来晃两圈，我怕惹得我妻子伤心。”
张慕颜听见他最后那句，眼泪哗地就落了下来，她肩膀一抖一抖，没发出哭泣的声音，却已经哭到颤抖。
陆祈看着她，眼睛火辣辣的疼，他眨了下眼，哑着声音开口，“张慕颜，你有什么好哭的？当初说不喜欢我的人是你，不要我的人也是你。我对你怎么样，你不清楚吗？从和你好的那天开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喜欢我，好，我把我这颗心给你，完完全全，所有的爱都给你。你以前问我，为什么对你好，我说我喜欢你，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
“我没亲人，以前征战沙场，从来不担心会受伤会死，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死了也就死了。可自从和你在一起后，我就特别害怕，我不想打仗了，我甚至不想做这将军了，我不敢让自己受伤，快死了也咬着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因为我有了你，我有了想守护一辈子的人。可你呢？张慕颜，你跟我闹着玩的啊。那也行，没关系啊，你说不喜欢我，说要分开，我都答应你。因为是你说的，我哪怕痛得撑不下去，我也会听你的，我不想勉强你，不想让你不开心——”
他双目通红，像泡在血水里，“可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既然已经分开了，你为什么又要突然地闯入我的世界？为什么又要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你看看你这些日子做的这些事情，你又让我开始动摇，又让我控制不住地想，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张慕颜紧紧地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溢出来，“对不起……陆祈，对不起……”
“你别跟我说对不起！张慕颜，我不想听你那劳什子的对不起！”他往前跨了一步，眼睛紧紧地盯着张慕颜，“张慕颜，三年前，你伤我一次，我挺过来了。可我没办法再承受第二次。你今天就给我个准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喉咙火辣辣的，开口，“如果我说，我还喜欢你，还想和你在一起，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他想了很久，纠结犹豫很久，终究还是将这句在心口萦绕了千万遍的话问了出来。
他紧张地站在那儿，觉得自己呼吸好像都停滞了。
等待的时间，仿佛比一世纪还要漫长。
房间里，除了张慕颜小声的抽泣声，就只有无比压抑的沉默，漫长的沉默……
陆祈惨淡地扯了下嘴角，“行吧，算我自作多情了。不过，既然如此，以后，就真的别再我面前出现了，你就当，对我仁慈点吧。我没办法，即使你这样对我，我还是没出息的喜欢你。你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别再我面前出现了，让我忘了你……”
…………
张慕颜走了以后，陆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没有说句话，没有吃粒米，也没有喝一杯水。
三天后，窗外终于投进来一道阳光，温和的，仿佛春暖花开了一般。
他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整个人颓废得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德叔心疼得红了眼睛，上前唤他。
他看着院子里冰雪初融，没有应声。
德叔想起那天张慕颜走的时候，哭得几乎晕倒在雪地里。他心头痛了几分，忍不住道：“将军，那天，张小姐走的时候，哭得很厉害，老奴看得出，她应该也是舍不得将军你的。也许……也许，她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
陆祈想起那时候，春暖花开，他带着张慕颜去郊游，青青的草地上，她忽然扑到了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咯咯地笑，“陆祈，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他喉咙里胀痛得厉害，哑着声音道：“她大概是舍不得我对她的好吧。”
她喜欢着别人，但又舍不得他对她的好。她重新出现他的面前，她还想他像以前那样对她？可是，怎么可能呢。他不敢再对她好了。对她越好，他就越爱她，永远也忘不掉。
“将军……”
陆祈摇摇头，“德叔，我没事了，你帮我准备朝服，我进宫一趟。”
德叔一愣，“将军这时候进宫做什么？”
“跟皇上商量一下，能不能把婚礼提前。”
也许成亲以后，他就不会成天地想着那个令他心痛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