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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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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持正版  孟想正纳闷这姑娘为何瞧着怪眼熟的,就听她甜笑着向众人打招呼:“对不起, 我迟到了, 初次见面,鄙姓水木, 大家可以叫我小茂。”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无懈可击的美女, 讲话竟是捏起嗓子的公鸭,不过这还不是重点,令孟想石裂的是,女郎非女,是剧组的化妆兼道具师水木茂伪装成的仿冒品。

    我日,这个人咋打扮成这样子了,是不是有异装癖哦?

    在座掉下巴的不止他一个, 此前见过水木的几位同事也舌桥不下,惊道:“这是水木桑?怎么突然变样了?”

    奥斯卡心有余悸地笑:“我刚才也吓了一跳呢, 以为水木桑脱不开身, 请女朋友替他赴约, 具体原因请他自己来说明吧。”

    水木掩口娇笑:“没什么好解释的,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爱好, 希望诸位多多包涵。”说着又向孟想挥手致意, “孟桑,我昨天路过你们学校,刚好看见你从校门口出来, 时间太短没来得及打招呼, 真对不起~”

    他笑得媚态横生活泼热情, 一举一动完全符合樱花妹的标准规范,不但颠覆形容,也与前番会面时那种敦默寡言的公子气度判若两人,孟想咧嘴僵笑,进一步怀疑此人患有人格分裂症。

    一般来说,日本人聚会,有年轻女性在场气氛就会比较活跃,日本妹子们自幼接受男尊女卑教育,会自发自愿地伺候男人,到了饭局就是义务服务员,负责掺茶倒水传菜递纸。今天这一桌人只有金山秋是女人,但她毫无女性自觉,一群谨小慎微的日本爷们儿便不约而同装深沉,等水木茂入座,情况立刻改善。

    “中岛先生您尝点牛舌吧,富生先生您要来杯乌龙茶吗?孟桑,再给您来盘凉拌小章鱼怎么样,顺便尝尝这个烤里脊~”

    他好像女招待附体,在席间忙上忙下张罗侍奉,若非声音破绽太大,谁都看不出这是个男扮女装的人妖。日本人在这方面接受度广,同事们很快度过适应期,安之若素地将其当成女人看待,他既卖俏,别人也配合调笑,氛围渐趋活跃,等顾翼到场时已是其乐融融的欢腾景象。

    孟想心里还在嫉恨情敌,不想搭理他,但成年人必须公私分明,他不好在同事面前摆脸色,顾翼主动打招呼,他也假笑还礼,借身边人打掩护,拒不与其交流。可是那小子存在感太强,口齿伶俐妙语连珠,比起水木茂的矫揉造作来,更像八面来光的交际花,轻而易举地把所有人变成移动布景。

    这种众所瞩目的情况下孟想再冷眼无视就会和余人反差明显,不得不装模作样捧他的场。每当他被动地朝顾翼行注目礼,这狐狸精便趁机秋波频送,一双勾魂眼不加掩饰地在他脸上梭巡,一颦一笑意味深长,活脱脱一个男版的苏妲己。孟想筛子做锅盖,气不打一处来,不禁自我代入伯邑考,几度想要拍案而起怒斥这恬不知羞的妖物。

    酒足饭饱,奥斯卡组织众人进行第二项活动——去KTV唱歌。

    这是日本的全民娱乐,小鬼子们乐此不疲,进到包厢对着点歌台一通乱点,各自施展歌喉,悦耳动听的不多,鬼哭狼嚎的也少,多数五音平平,使人昏昏欲睡。奥斯卡觉得氛围不够,拍拍掌说:“刚才吃了那么多东西,胃都撑大了,大家一起来跳舞吧。”

    有人说:“场地就这么点大,十几号人怎么跳?我看还是请一个会跳舞的表演,我们负责给他鼓掌喝彩。”

    因金山秋是唯一女性,便请她上场,金山秋嚼着鱿鱼丝笑:“我只会打拳劈砖,不会跳舞。”

    顾翼爽快自荐:“我会,选支劲爆点的曲子,我来吧。”

    奥斯卡大喜:“小翼会跳舞?It is wonderful!我们这个剧里就有舞蹈桥段啊,我还想着请个舞蹈老师来教你基本动作,这下看来可以省掉这笔开支了。”

    顾翼说:“我可不会古典舞,脱衣舞倒是能跳一跳。”

    “又被你说中了,我们追求的就是voluptuous dances效果啊,来来来,先给我们演示一下,Attention please, everybody.寻找灵感的时刻到了!”

    奥斯卡屁颠颠选了首风情万种的迷幻舞曲,叫人们把长桌上的饮料零食全收到一边,为舞者清理出一个临时舞台。顾翼半点不怯场,脱了鞋,赤足踩上去,前奏一响,他已进入情绪,很快取代灯光主宰人们的视力。

    孟想早猜到他会跳舞,但没想到他舞技这么棒,本来他那颀长完美线条流畅的身段已占足了便宜,关节也灵活得像注满润滑剂,最大限度优化了肢体协调,柔韧如柳,强劲如鞭,让随心所欲的扭摆显得赏心悦目。音乐节奏激荡多变,他的舞姿也行云流水热辣奔放,在旋转中撩衫解扣,向观众炫耀美妙的身体,仿佛一尊古代图腾,散发着具象的原始的性感气息。射灯将他的影子洒向四面八方,人们眼花缭乱却又目不转睛,片刻后都中蛊似的纵声嚎叫,跟着他舞动的节拍摇头晃脑,恍如一群朝拜教主的邪教徒。

    孟想不是没看过脱衣舞,改革开放三十多年,资本主义的文化毒瘤早已在神州大地泛滥,像他这个年纪的都市青年基本都能做到见惯不惊。然而此刻四周妖气弥漫,群魔乱舞,那放荡艳魅的妖王正大肆做法挑战他的定力,他的视野狭窄了,塞满他的腰他的腿他圆润的屁股撩人的姿势,他狐媚的眼神在他身上画符,用淫丽的表情向他下咒,道德的试金石横在跟前,他该何去何从?

    我日哦,这个人太不要脸了,屁股扭得像发动机一样,女的都没得这么骚,好想上去扯起甩他龟儿几坨子(拳头)!

    他对顾翼伤风败俗的行为义愤填膺,可联想只进行到“甩他几坨子”这一步,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成了未知数,并且不敢深究,否则也会斯文扫地,沦落到道德败坏的行伍中去。

    配乐进行到高、潮,顾翼已、□□上身,薄汗令他光滑的肌肤反射出微微荧光,犹如开始融化的糖果,让人迫不及待想要含入口中。观众的疯吼也达到最高音阶,声嘶力竭醉生梦死,孟想被吵得晕头转向,忽然发现顾翼面向自己停顿,双目幽光闪烁,神似狩猎中的狼。

    他的心脏挨了一鞭子,猛的狂跳一下,不觉朝沙发后退缩,终究迟了,顾翼凭借有利地势捷足先登,一步跨上沙发,明火执仗地面对面跨坐到他双腿上,那蔷薇类的体香暖雾般捆绑他的四肢,也唤醒了他裤裆里的小鸟。

    妈卖批!

    他下意识抓住顾翼的胳膊,动武的念头却淹没在暴风雨似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这帮没节操的鬼子全是睁眼瞎,谁都看不出顾翼在勾引他,还把这近身撩逗的收尾当做画龙点睛的即兴发挥,围住他们喊“安可”。

    顾翼目无旁人,集中火力朝孟想发功,露骨的春意从眼里源源不绝流淌到他身上,分不清是□□还是食欲。孟想满心惶恐,老二发胀,身体以腰部化界上下断裂,一半浇水一半放火,水深火热不过如此。

    “我、我去趟洗手间。”

    终于意识到不能与狐妖短兵相接,他用撒谎换来金蝉脱壳,狼狈地跑进卫生间,站在小便器前,忙不迭解开皮带拉链,希望乱入的荷尔蒙能随着一泡尿滚出他的身体。

    无辜的老二已肿得发紫,形象地为“锤子”这一四川特色名词做注解,孟想又羞又恼,急着开闸放水,却一时间找不到感觉。说时迟那时快,卫生间的门开了,水木茂劈头而入,正好跟他打个照面。孟想来不及把老二塞回裤裆,慌乱间以双手为掩体握住,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就是在招人吐槽,二人面面相觑几秒钟,水木茂捂嘴巧笑。

    “孟桑,您太夸张了吧,嘻嘻,也难怪,新田桑刚才的表演太到位,不止您,我看其他人也很有感觉呢。”

    “我、我不是……我是说、我只是来撒尿的……”

    “呵呵呵,放心啦~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水木猫步走到孟想旁边的小便器前站定,撩起裙子拉下内裤,掏出证明他男性身份的玩意儿瞄准放水。和一个披着美女画皮的男人肩并肩站在一起撒尿,这情景就像一出后现代主义的喜剧片,孟想浑浑噩噩,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水木方便完,熟练地抖了抖腿,整理好衣装,转身去洗手槽洗手,然后掏出挎包里的化妆袋,对镜补妆,顺便以镜子为媒介和孟桑聊天。

    “我真是烦死监制了,今天不停跟我聊同性恋话题,真想找根针把他的嘴缝起来。”

    背是面非也是日本人的惯有毛病,这极不符合中国光明磊落的传统道德,孟想像往常那样赔笑敷衍:“可能他以为那是你们的共同话题吧。”

    水木当即嗔斥:“什么共同话题啊,我看起来像同性恋吗?”

    他说着否定句式,娇柔的身姿却在做相反诠释,谁又能相信他是直男?

    为了论证自己的性取向,水木苦闷解释道:“您别看我打扮成这样就以为我性取向不正常,我从小到大都只喜欢女人,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我只中意那种端庄文雅的大和抚子,很讨厌粗俗无礼的太妹,现在日本风气滑坡,我喜欢的女人越来越少,反感的女人倒随处可见,无奈之下,我只好把自己打扮成我所向往的那种女性,从中寻求一点安慰。”

    孟想知道日本国内有一群宇直糙汉酷爱扮女装,在车站和大街上身着水手服、女仆装招摇过市的胡子大叔和白发老头屡见不鲜,水木显然是他们的同好,只因长相细腻美观,容易惹上同志嫌疑,平日里只怕没少误导基佬。

    又听他问:“您觉得金山桑怎么样?”

    孟想仍旧打太极:“哦,我没怎么注意,她好像挺能吃的。”

    水木做了个捂心的动作,脸上嫌厌欲滴:“我发誓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粗鲁的女人,看她吃饭就像在参观养猪场,一个女人吃相怎么能难看到那种地步~天哪,还有她平时的举动也让人受不了,要真是个男人就算了,可她毕竟是女人啊,女人怎么可以那样,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的心情,真替她的父母感到悲伤~”

    他说完拿起鲜艳的口红细细涂抹嘴唇,似乎是为了方便吐出更锋利的词句,孟想一惊一诧,连累老二变成堵塞的水管,一泡尿撒得时断时续,完了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不知如何发落。这时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开门进来,被水木的背影吓愣,水木以佛祖拈花的手势举着粉扑,向着镜子冲那人嫣然而笑,娇滴滴说:“对不起,失礼了,我马上就好。”

    那位老太太也受到相当惊吓,仓惶地抬手挡住脑袋,车停后几秒钟才慢慢放下,借着路灯孟想看清她的形容,悬着的心安然回落。

    “阿橘。”

    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老太太也睁眼打量,惊讶地说:“孟君,是你呀。”

    这老太太是此间名人,当地街坊都称她“阿橘”,全名叫做八尾橘,八尾是夫姓,不过她丈夫已经挂了几十年,是个老寡妇,在隔壁街上经营钱汤,也就是公共浴场。孟想和她打了三年交道,交情正是从那座名叫“松汤”的浴场开始的。

    当时他还找不到高时薪的工作,每天得打两份工来维持开支,其中之一是为农协送牛奶。日本农协是日本组织基础最广泛的农民互助合作组织,其中一项工作是帮助个体奶制品生产商代售产品,以保护他们不受大企业垄断和打压。农协的牛奶质量好,价格也比知名乳业的奶便宜,很多中老年人都爱订,孟想应聘了送奶工的工作,每天早上5点去常光寺旁的销售点取奶,按照顾客名单,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送上门,在7点前全部送到,一分钟都不能延误。

    这两小时里他玩命飙车,双腿犹如缝纫机的跳针踩得飞快,送完奶汗出如雨,到夏天太阳一晒,衣服上白毛毛一片,像在盐巴堆里打过滚。之后就该赶去学校上课,中间没有多余时间回家换洗,为此他受过不少白眼,日本人素喜干净,超过七层人有洁癖,在电车上都是陌生人还不至于当面给他脸色,在学校可不行。上课时日本学生都避瘟神一样离他远远的,还有女同学当着他的面捂鼻子,发展到后来生活指导老师竟亲自出面提醒他注意个人卫生,可见他的体臭已经给其他同学造成困扰了。

    孟想十分尴尬,谁都不愿被当成垃圾对待,可是去哪里找合适的地方洗澡呢?苦恼之际,他偶然发现了“松汤”,这澡堂就在他送奶的社区,据说是家百年老店,门面瞧着朴素亲民,价钱也比别的钱汤便宜,洗一次450円。孟想到日本后力行节俭,花钱精打细算,从没去过公共浴池,第一次进去还有点紧张。

    当时接待他的就是阿橘,那天刚好是早上七点半过一点,阿橘正在店门口扫地,孟想不敢冒然登门,隔着七八米张望好一阵,阿橘很快发现他,主动跑过来打招呼。

    “早上好,要洗澡吗?”

    孟想看到她的第一感想是:这老太婆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女!而今头发花白皱纹成堆也还有着漂亮的轮廓,化了很精致的淡妆,身材高挑细巧,穿着素净的高级和服,系一条白色镶荷叶边的围裙,举止优雅神态和蔼,给人浓浓的亲切感。

    孟想在她热情招待下进店,可能时间太早,店里还没有别的顾客,他在更衣室脱完衣服走进男浴场才发现澡堂的格局很奇怪。男女浴场只隔着一道薄薄的板壁,板壁尽头耸立着高高的收款台,坐在上面能同时看到两边的情形,顾客洗澡的景象自然也尽收眼底。

    这个样子不就被那老太婆看光了吗?

    虽然很不自在,但一想到对方年龄足够做自己的奶奶,别扭也只在弹指一挥间,相比之下时间更宝贵。他见浴场的大池子里已放满蓝汪汪的热水,被那雾气一熏,毛孔都张开了,乐呵呵大跨步地跳进去,这一跳就闯出祸来。

    也是他刚到异国闭目塞听,不知道日本澡堂子的规矩,日本人泡澡前必须先洗净身体,进了浴池只许静静的泡,不带搓泥刮皮的。

    所以他刚下水就听到阿橘惊急的叫声。

    “だめ!だめ!(不要乱来)”

    她踩着小碎步奔进男浴场,也不管孟想正光着身子,喝令他马上离开浴池,孟想窘迫难当,身边没有合适的遮挡物,只能双手捂住胯部,瑟缩地听她教训。

    “小哥哥,这池水是给大家泡澡的,你不先把身体洗干净,弄脏了水,后面的客人就不能泡啦。”

    孟想方醒悟自己损害公德,恰似吃了一斤老家的二荆条辣椒,脸红得冒烟,支支吾吾道歉,这么一来又暴露了尚显生涩的川式日语。

    阿橘问:“你是中国人?”

    “……是。”

    阿橘听了,边叹气边摇头,看来很无奈,孟想的羞耻心被射成箭垛,骂自己太粗鲁,不仅丢个人的脸,还抹黑国人形象,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阿橘态度依旧和气,指着浴池旁的一排洗浴喷头说:“请你就在这里冲洗一下吧,这池水得换掉,换水到加热需要一两个小时,今天大概不能泡澡了。”

    孟想毛毛腾腾洗完澡,心想这池水少说好十几吨,被他生生糟蹋了,店家恐怕要索赔,这个澡搞不好得洗掉自己一周的伙食费。

    然而担心的事并未发生,离店时阿橘跟个没事人似的,笑容可掬地说:“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只字不提赔钱,孟想如遇大赦,出门飞窜而去,决心对这家店敬而远之。奈何附近和学校周边都没有别的钱汤,不洗澡就会继续当臭虫,受现实所迫,数日后的清晨他再度徘徊在松汤门口,想起前些天的糗事,踌躇着不敢擅入。结果还是出来扫地的阿橘先主动,看她还像初见时那般亲切热情地招呼:“早上好,要洗澡吗?”,孟想忽然莫名感动,二话不说进去了,不过这次他只冲澡,再不敢碰那清澈见底的池水。

    打这以后他每天早上都会去松汤洗澡,洗完换上干净衣服,清清爽爽去学校上课,形象大为改观,师生们对他的非议也消失了。不过由于第一次的前车之鉴,他始终没再进浴池,过了两个多星期,一天洗完澡离店时阿橘忽然说:“客人怎么不泡澡呢?冬天来了寒气重,要泡澡身体才会健康啊。”

    孟想吃了一惊,脸皮热辣,不知拿什么话应对,又听她笑眯眯说:“下次来好好泡个澡吧,真的超舒服的。”说完还拿出一碟和果子招待他。

    孟想在日本求学打工,饱尝世态炎凉,这个国家的人彬彬有礼循规蹈矩,但处处显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套、虚伪,有时还会被某些怀有民族情结的人轻视乃至敌视,似阿橘这般宽和真诚的太少见。他在这个慈祥善良的老人身上感受到了长辈的温情,亲切感油然而生,久而久之成为朋友。如今他已在松汤连续洗澡三年,和阿橘交情熟稔,也从她那里享受了诸多优待。

    本来松汤已是东京为数不多的坚持早间营业的公共浴场,得知孟想每天7点结束工作,阿橘为方便他特意把营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洗澡费也打折到300円一次。前年她过生日,孟想为了她画了一幅铅笔素描,老太太欢喜不尽,一口气免掉他半年的洗澡费。她守寡四十多年,一直独居,店里只雇了一名打杂的大嫂,其余事都亲历其为,每天起早贪黑忙忙碌碌,却乐在其中。

    日本很多老年人到了七老八十还在工作,精气神一点不比年轻人差,这估计是他们长寿的原因。通过阿橘,孟想在这条街上结识了不少开店的老人家,很敬重他们这种自强不息的精神,总能从中受到鼓舞,因而乐于同他们交往。

    但眼下这背心内裤背书包的滑稽模样被老朋友目击,却是他措手不及的。

    “孟君,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副打扮?”

    阿橘果然狐疑地端详他,流露极深的关切,孟想讪笑着挠后脑勺,正是口拙,一名穿警服的小个子中年男人走过来,远远地便朝阿橘打招呼。

    孟想一看又是熟人,还是个惹人讨厌的家伙,心坎犹如挂了块秤砣,越发累。

    此人名叫芥川秀一,是附近的交番(日本的派出所)的巡查(片警),孟想每天都要路过他值班的岗亭,三天两头能碰上。芥川不仅个子小,连心眼也如此,孟想跟他认识三四年,有过的两次直接接触都很不愉快,头一次是骑自行车经过这里的一条街,被巡逻的他当场叫停。

    “先生,您的自行车登陆码怎么缺了一半?”

    日本对自行车管理严格,实行实名登陆制,私人买车时都须进行“防犯登陆”,由自行车经销商将车主信息报告给警察局,并在自行车上粘贴相应的登陆码,假如车辆被盗,可向警方报案。

    那天孟想车架上的登陆码不知怎么掉了一块,于是吸引了芥川的关注。这也得怪东京治安好,民警们无事可干,尽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花功夫。孟想当时口语烂,连说带比跟他解释,并抄写出自己的自行车号码和登陆信息,芥川用手里的无线呼叫设备向系统查询,确认无误后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问题,您可以走了。”,这一耽搁差点害孟想迟到。

    第二次情况更窝火,那是夏天的傍晚,孟想白天在秋叶原买了台新电脑,箱子放在自行车后架上,骑车时忘记开灯,这违反了日本的交规,路过岗亭时就被芥川拦下了。这小鬼子装作不认识他,非让他打开后面的箱子检查,态度像在盘查嫌疑犯。孟想早听说日本警察讨厌中国人,有道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中国民众受教水平悬殊,确实有不少败类出国后胡作非为,一些日本警察见闻多了,就对中国人产生成见,看女的都像妓,看男的都像贼。

    孟想极度反感这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观点,当时他表现愤慨,把自行车朝芥川跟前一架,大声说:“这是我买的电脑,你想看就自己打开吧!”

    芥川是警界老油条,不紧不慢说:“按法律规定,我无权动您的物品,如果您不配合,就请跟我去交番协助检查。”

    他的要求有法可依,孟想无奈之下只得让步。至此之后他遇到芥川就像见了仇人,不是把鼻孔翘到天上,就是把脸转向一边,越看他越像抗日剧里负责探路的鬼子兵,若非顾及民族形象,真想狠狠冲他翻几个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