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书 > 关东云梦谭 > 52.算账

52.算账

眼看书 www.yankanshu.so,最快更新关东云梦谭 !

    支持正版  上午孟想原打算去教务处求学校延长交费期限, 不料刚结束第一堂导演艺术课,他就被该课的任教老师川野隆之叫去谈话。说起这位老师来头不小, 曾是日本电影届名闻遐迩的大导演,在国内拿过两次日本电影学院奖,息影后到大学教书, 也是系里出了名的红牌魔鬼, 他的课考试通过率很低,其为人又威仪矜肃不苟言笑, 使好多学生望而生畏。

    孟想成绩优异不怕考试难,但对这位老师的惧怕比其他同学都多,因为他曾经两次狠狠地开罪对方。

    大二刚开导演艺术这门课, 初见时川野老师给他的印象是路人形容、衣着简朴,完全看不出传说中大牌导演的风采, 要说特别, 倒真有一点——川野老师瘸了右腿, 据说是早年车祸留下的残疾。

    日本大学里教师不分老少一律站着上课, 每堂课一个半小时,需要不少体力。川野老师身有残疾,站立时重心倾斜, 比健全人更辛苦,虽然他从不将这辛苦暴露在神情上, 但讲课时手帕不离手, 隔一小会儿不擦脑门上就会掉下汗珠子, 一堂课结束, 行动更加蹒跚了。孟想是颗熟柿子,心软得不行,见川野老师上课如受刑,不忍让一把年纪的人遭这份罪,有一天上课前搬了把椅子放在讲台上,谁知好心办坏事,惹祸又出丑。

    川野老师看到那张椅子幡然变色,嘴侧的咀嚼肌高高隆起,眼睛里怒涛汹涌,大声质问全体学生:“这是谁干的?!”

    那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脸,带走平静留下惶恐,教室里万籁无声,川野老师也持续肃默,看来不找出放椅子的人就不肯开课。孟想胆颤魂惊一头雾水,忽听身后一名日本学生起身作答。

    “老师,椅子是孟想同学搬来的。”

    手榴弹一扔,孟想更傻了眼,见川野老师朝他注目,反射性站起来,嘴里却好似含着一包粘胶,死活张不开口。

    可能看他是外国学生,川野老师的表情明显缓和,叫他坐下,打开教案开始讲课,这堂课他依旧从头站到尾,那椅子形同虚设,根本没入他的眼。

    事后孟想不得其解,跟熊胖聊天才找到答案。

    “说你瓜硬是瓜,半夜起来补裤裆,尽做些哈事!日本人最爱面子,人家其他老师都站起讲课,你搬个椅子过去放起,他肯定以为你在挖苦他残废,不给你毛起才怪!”

    原来又是文化差异造成的误会,孟想恍然大悟,也明白了为什么日本的地铁公交上几乎没人给老年人让座,有一次他让座给一位大妈,对方非但不接受还甩他一记白眼,估计是怨他嫌自己模样老,把她当老废物对待。

    打这以后他对川野老师愧从心来,自怨多事,一面给人添堵一面给自个儿挖坑。要命的是,师生间的摩擦还有后续,年初川野老师开课堂交流会,要求学生们准备一个课题写论文,先拟了三十多个题目供他们挑选。同学们为此成立专门的讨论小组,孟想忙打工,没参加小组讨论,有个日本男给他打电话,说老师拟的题目都被大家选光了,只剩一个,让他以此做论文题目。

    孟想以为这是系里的决定,老实照办。那论题也奇葩——论日本A、V业的发展与影响,他拿着头痛好半天,想着是川野老师的作业,不敢有丝毫怠慢,兢兢业业查资料做笔记,花了一个月时间认真写完,还比规定的最低字数超出一万多字。

    交流会那天,系上好几位老师都来旁听,学生们每人有5分钟时间简明阐述自己的论文,轮到孟想发言,刚念出题目便引发一阵爆笑。他以为自己日语不标准,登时脸红筋涨,不自觉地望一望川野老师,见他也是气色不善,胸口就如揣了25只老鼠,百爪挠心。结结巴巴乱讲一气,落座时汗洽股栗,内衣都湿透了。

    后来好心人发匿名邮件跟他揭底,说二十多年前川野老师拍过一部很有名的艾薇,就是靠那部剧在业界崭露头角的,此事一直被竞争对手诟病,至今仍有人笑话他是艾薇导演。那个给孟想打电话的男生在川野老师手上挂过科,有心报复,孟想是中国人,又不合群,也成了他的眼中钉,便借刀杀人,骗其写了那篇艾薇论文当众戳老师痛脚。

    孟想追悔莫及,在学校食堂里堵住那坏心眼的男同学,日文拌中文,雷霆万钧厉骂指斥,要不是怕惹出刑事案被日本政府遣返,真会挽起袖子扎扎实实修理这混蛋一顿。那小日本欺软怕硬,从此遇见他便灰溜溜绕道,不过孟想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见到川野老师心里也发憷,就怕他心怀忌恨找机会发小鞋。

    所以今天被他单独叫去办公室谈话,孟想好似嫌疑犯接到警方传讯,到场时手心捏得快滴汗,在裤腿上悄悄抹了又抹,心里直念“菩萨保佑”。

    川野老师态度平静,还给他倒了杯咖啡,坐定后开门见山问:“孟君,听说你这学年的学费还欠着60万,是这样吗?”

    通常任课老师不会管这些事,孟想不安加剧,忐忑回答:“是,我是自费来日本留学的,家里经济情况不大好,只能靠自己打工赚钱,今年选修摄影课,器材和实践方面花销很大,学费的亏空一直没法填补。”

    “原来如此。”

    “……老师是怎么知道的呢?”

    “昨天教务处的人打电话过来询问你的学习情况,他们说你欠费太久,准备去入管局投诉。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我待会儿去教务处,找那儿的老师商量一下,请他们再宽限一段时间。”

    “他们已经在找系里的老师调查你,估计不会通融了,我看你还是尽快交费吧,要是入管局介入,可能会吊销你的签证。”

    孟想如今就是捆在锅里的螃蟹,无计可想,任人蒸煮。冷场片刻,川野老师又问:“他们给你的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

    “……下周五。”

    “好吧,我来帮你想想办法吧。”

    “欸?”

    “明天我要去韩国出差,下周二回来,周三上午你们系10点半开课,校门对面有家叫‘雅’的咖啡店你知道吧,9点,我在那里等你,我们再就此事好好谈一谈。”

    川野老师这步棋扑朔迷离,孟想琢磨不出门道,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下午下课后他着手忙搬家,在野口桑协助下取来行李,上他家安营扎寨。野口住在与“乐村”炸猪排店一墙之隔的小巷子里,是一栋临街的迷你小楼,一层不过40平米,小阁楼上有个8帖大的空房间,堆放少许杂物,清理出来就是孟想近期内的栖身之所。

    忙到9点,一切安置停当,孟想借野口家的浴室冲了凉,摊开地铺躺下,转眼被瞌睡虫包围,他昨晚通宵,今天中午眯了半小时,体力透支到极限,必须抓紧时间补眠否则无力应付夜间的工作。

    半梦半醒中手机响起邮件提示,在日本手机短信不方便,人们习惯发邮件,中国人来了也入乡随俗,想跟别人通信,得先找对方要电子邮箱。孟想迷迷糊糊抓起手机,心想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就不理会,看到来信者的名字,他倏地掀开棉被坐起来,仿佛接到了天使的召唤。

    “孟想,好几天没联系了,你还好吗?——田田。”

    田田,田田~

    这名字恰似雾霾天里的透雨去秽散恶,让孟想整颗心粲然生辉,当下睡意全无,捧着手机运指如飞地回信。

    “我很好,就是最近工作学习都比较忙,你呢?生活还顺利吗?你们学校的教授要求很严,现在休息时间越来越少了吧?”

    田田很快回信:“是啊,明年就大四了,每天写不完的论文,还要抽时间打工,压力很大呢。”

    孟想立即鼓励:“坚持就是胜利,咱们出来读书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一定要顶住所有压力,不然以前的付出都白费了。”

    田田回了个可爱的颜文字:“孟想你好棒啊,总是这么正能量,遇到低潮期只要跟你说话很快就能振作。”

    孟想满心欢喜,回夸:“你才棒,一个女孩子能考上东大建筑系很不简单,头脑肯定比我聪明多啦,不知多少人羡慕呢。你要好好珍惜机会,认真念书,顺利拿到学位就算对得起自己这几年的努力了。”

    他鼓励田田也是在鼓励自己,早在两年前他就对这个女同胞情愫暗生,不知不觉地把彼此的未来加以绑定,那种一齐奋斗共同进步的感觉是对他最好的激励,让他从孤独的青蛙变身成搏击的鹰隼,展翅去为二人争一片蓝天。

    尽管他们尚未谋面,甚至从没互通语音。

    相识是在三年前,那会儿田田主动在微博私信他,说自己刚到日本,想向他咨询一些留学事宜。孟想当时形单影只,这杭州女孩宛若一只蝴蝶翩翩然飞进他寂寞的窗口,几次交谈便有了亲近的意愿,就此建立起频繁的通讯。

    田田比孟想小四岁,在东京大学工学部建筑科念大三,也是半工半读的苦孩子。东大建筑系课业重,打工也不能停,所以她跟孟想一样几乎没时间玩乐,这三年来孟想数次提出约会,都被这样那样的事搅黄。

    他也很想打电话听听对方的声音,可田田说她不喜欢普通话差劲的男生,要求他练好发音再通话。可怜孟想在日本接触的多是日本人,就是有机会说中文,交谈对象也是父母老乡。成都人对家乡话有情节,普通话只在对外交流时使用,要是有人对着老乡说普通话,准被讥讽成“臭假”、“装疯”,因此他至今没能纠正口音,也就拿不到与田田的通话许可证,表白更是无从谈起,只好隔着网络想入非非。

    他暗恋田田的事熊胖也知道,一早给他打过预防针。

    “你不要太扎劲,网上的东西烫得很,你连人家滴点火门都摸不到,咋晓得她是咋生起在?。这儿年生骗子那么多,好多利用网络诈骗,大妈冒充小妹儿,三陪女冒充大学生,这个田田妹儿老家在哪儿,是不是在东大念书都还要打个问号,你光凭几行字几句话就憨痴痴喜欢人家,万一是假的咋个办?”

    熊胖世故老练,担心朋友吃亏上当,足足跟踪审查一年多,确定田田没有过借钱、求保之类的可疑行径后稍微放松警示,但仍提醒孟想别陷太深。

    “她不跟你见面又不愿意打电话,看起来还是有点玄,可能长得丑,也可能身份造假,怕见了面就现相。”

    孟想对田田深信不疑,说熊胖对女人有偏见,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狡猾,尽逮着男人骗。

    熊胖大怒:“老子就是女的生的,未必我对我们妈都有偏见啊!?龟儿子为好不讨好,跟你打招呼硬是不听,我还正想说,这个叫田田的还有可能不是女的,你没看新闻啊?最近国内好多男的装成女的在网上行骗,你连她声音都没听过,说不定就是个青钩子娃儿假扮的,吃饱了没得事逗起你耍。你不信爸爸的话,二天遭骗来瓜起,喊你娃娃哭都哭不出来!”

    那次争吵致使这对朋友冷战了三个月,还是熊胖主动道歉双方才言归于好,他这人八面玲珑,一旦摸清朋友底线就会避而不谈,再也不在孟想跟前质疑田田,还时不时故意说对方一些好话讨他开心。孟想也不跟他计较,照旧嘻嘻哈哈,全当没这场矛盾。

    从这件事上他明白了,自己是真的喜欢田田,对她的在乎超过对好朋友,背上“重色轻友”的骂名也甘愿,将来一准要找机会向她求爱,再把她的名字写进自家的户口本。

    “孟想,你半夜还要打工,快去睡吧,知道你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

    聊了没几句,田田便体贴地催他休息,孟想依依不舍,最近诸事不顺,他太需要在田田那里找动力,不禁又生起见面的愿望。

    “田田,这周末你有空吗?我们去台场坐摩天轮吧。”

    “对不起,周末我要去名古屋实践,你知道我们的报告没有工地的实际数据做参考是写不出来的。”

    田田的答案又一次令他失望,本来失望在意料之中也是他早已习惯的,却由于近来境遇坎坷,变得像隔夜的咖啡一样愈发酸涩。他郁闷地叹了口气,回信的口吻若无其事。

    “没事,功课要紧,至于玩,以后有的是机会。”

    “好~孟想,周末你打算怎么过呢?”

    “我嘛,就去学校图书馆复习吧。”

    “难得有假期,放松一下不好吗?”

    “哈哈,对我来说学习就是放松,我喜欢我的专业,当成兴趣来做很带感的。”

    “恩恩,你加油,快睡觉吧,晚安~”

    结束通信,孟想躺着逐字逐句回味田田的话,心荡神驰如痴如醉,真像坐着摩天轮,节节高升,等升到云端便被久候的周公请去做客了。

    推测他已耳闻了吵架经过,孟想的思维按下暂停键,有种高中时躲在房间看毛片,母亲突然开门进来,想切屏,视频却恰好卡在了黄暴画桢上,窘促得无法狡辩无言以对的既视感。想当初母亲宽宏大量,选择性失明地叫他帮忙买菜,巧的是,顾翼接下来的反应彰显出与母亲异曲同工的体贴,笑吟吟说:“现在刚好四点整,我很准时吧。”

    “哦。”

    孟想故作平静地咳嗽一下,把卡在喉咙里的尴尬震碎咽下去。

    顾翼绕到椅子前,问他旁边的位置能不能坐,孟想扛着水泥般僵硬的镇定朝一旁挪了挪,与他保持一人宽的距离。

    顾翼诮笑着睨他一眼:“你有痔疮?”

    孟想躁囧:“谁说的!?”

    “那为什么在一个地方坐不住,要挪来挪去的。”

    “我嫌一个地方坐久了烫屁股,挪到凉快点的地方不行啊?”

    “哦,原来你是热性体质,我还觉得这铁椅凉飕飕的,坐着怪瘆人呢,那把你坐过的暖地儿送我给吧。”

    顾翼凭借厚颜无耻的特长,大模大样坐到了孟想坐过的位置,将间距缩短为零,与他摩肩擦肘互传体温。孟想俨然一颗拧紧了的螺丝钉,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卡在束手待宰的位置,心情随着沙沙抖晃的树木骚动,不仅有愤怒,还摇曳着一些不知名的元素,然而疲于揣摩。

    “长话短说吧。”他以省事为宗旨,撇弃多余情绪,生硬问话,“听说你是东大建筑系的?”

    顾翼反问:“松本小姐告诉你的?”

    “嗯,我再问你,你是不是有位中国女同学,叫田田?”

    孟想说话时有意观察顾翼神色,见他冲自己恝然一笑:“你认识田田?是她的朋友?”

    这下他俩在田田的问题上算是知己知彼了,孟想索性大开天窗,再点上100瓦灯泡,将话照得不能更亮。

    “田田是我的暗恋对象。”

    他的坦言带有示威和声明的双重目的,警告顾翼别对田田动歪脑筋,也别对他存非分之想。

    “原来是这样啊”

    顾翼仍旧笑得无所谓,进而揶揄:“采访一下,你们在交往吗?”

    孟想立马气虚,绷着架势说:“暂时还没有,不过那一天很快会来的,田田是我的梦中情人,我会以结婚为前提追求她。”

    这是他相思犯痴时构思的肉麻话,原先准备说给田田听,今天先拿出来打击顾翼,满指望能逼得他知难而退,不料只换来他的诽笑:“台词挺小清新的,可惜普通话太烂,听起来像乡土喜剧片。”

    “你!”

    “你们成都话跟日语发音模式一致,都不分平翘舌和前后鼻音,可是我听你说日语也不太标准,是怎么回事呢?”

    “老子爱这么说,关你屁事!”

    “我是提点中肯意见,你想想,你跟一个女孩子山盟海誓,本来气氛浪漫,可一表白就是自带喜感的川普,多杀风景,对方很有可能会笑场呢。”

    顾翼专挑人的软肋掐,犹如细巧的冰魄银针,杀人于须臾之间,孟想越发火口齿越不灵便,欲用家乡话骂人,但这小子听不懂,鸡同鸭讲又有什么杀伤力可言?气得两边腮帮子好似血压计的输气球,鼓起收缩几个回合,最终弃战。

    “别东拉西扯了,我今天只想说一件事,你以后跟田田聊天,千万别说认识我,就算她主动问起也要装陌生人,不准多一句嘴。”

    顾翼滑头得很,准确捕捉到情报:“这么说,田田已经知道你认识我啦?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孟想神似火鸡,脖子都胀红了,捏起双拳蓄势待发,假如顾翼敢以此为要挟,他立马诉诸武力。

    “我们的事你管不着,一句话,答不答应?”

    顾翼瞥了瞥他青筋爆鼓的拳头,面色祥和地问:“你这么紧张,怕我跟她说什么呢?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还是上次一起洗澡的事,又或者是地铁里我帮你……”

    “你是不是安心找打!”

    孟想凶神恶煞揪住他的领口,形同一个在逃犯被人揭发罪行,情急之下有心杀人灭口。

    顾翼也像有九条命似的,笑意取之不竭。

    “田田很讨厌使用暴力的人,你这个样子是追不到她的。”

    “呸!我只教训你一个!”

    “那我算是享受特殊待遇了?这是不是说明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很特别?”

    “我靠,你怎么这么无耻,以后火葬场的人该为你准备炼钢炉,不然烧不化你这张脸!”

    “哈哈哈,孟桑看起来很木讷,其实蛮有幽默感嘛,这点倒符合田田的喜好,再配上你的口音,笑果更妙。”

    存在感这东西很多时候是矛盾冲突的衍生物,顾翼这样分明是在吸引注意,孟想的忿怒在到达顶点时突然明白过来,沿着抛物线一路下滑,砸碎这披着调侃面纱的调戏。

    “你爱怎么鬼扯都随便,反正我和田田的感情不是你轻易挑拨得了的,真要调三斡四,当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使用疑兵之计恫吓,指望这样顾翼就不敢轻举妄动。

    小狐狸机灵地探虚实:“你们关系很好吗?交往到哪种程度了?”

    “………………”

    “你跟她一起吃过饭吗?去没去过她家?”

    “………………”

    “你知道她最爱吃哪家拉面馆的拉面?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

    “你们多久通一次电话?睡觉前会不会相互道晚安?”

    顾翼化身刁钻记者不停追问,一个个问题犹如一块块碎石掷向孟想,打得他鼻青脸肿,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并非有革命烈士的强韧毅力,而是当真一无所知。田田对他来说是个谜,尽管他花了三年时间用七彩的颜色来粉刷这个谜,但剥离绚丽的涂料,里面仍是混沌不清的昏黑。这个叫顾翼的狡猾男人似乎早已摸清他的底细,将计就计戳穿彩色包装,让他陷入自取其辱的狼狈境地,不久焦躁地发作了。

    “管你屁事!”

    他在外强中干的状态下发火,声势全集中在这四个字上,有如好事小混混半夜砸烂店铺橱窗迅即转身逃窜,他吼完一嗓子也起身欲走。顾翼眼明身快地拦住,惫懒央告:“别生气嘛,我答应你就是了,以后绝不在田田跟前败坏你的声誉,安心して~”

    那张比小白兔还纯良可爱的脸是架强大的过滤器,把对方震耳欲聋的懑愤冲击波弱化成一声无可奈何的怨叹。孟想眉头紧锁地想起一句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名言:美貌是嚣张的资本,擅于运用这种资本的人都是优秀的经济学家。

    面对眼前这皮厚如墙的经济学家,他在针锋相对失利后选择退避三舍,巧妙运用日式冷吐糟:“需要我说谢谢吗?”

    顾翼更巧妙地将计就计再就计:“不用,请我吃顿饭就行啦。”,间隔两秒,配合着孟想的表情掉趣:“你不会这么小气,连顿便饭都舍不得请吧?”

    孟想由撤退改为绥靖,平心静气说:“可以,但今天不行,我有事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