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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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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轻言他们离开京城的这日, 晴了好些日子的天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许酒提着包裹刚出门便见着门口停了一辆靛蓝色的马车, 以及马车周围的三人。

    “许酒!”顾恒坐在马车内掀开车窗的帘子正往外瞧着,见着许酒,便立马招手, 一双桃花眼完成了月牙儿,道:“早啊!”

    “酒姐姐!”梁愈则坐在驾车的半晌,手上拿着粽叶, 正略生疏地变着蚂蚱, 见许酒出来,他手中摇着编了一半的蚂蚱同许酒打着招呼, 他眼如弯月,颊便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着便十分乖巧讨人喜欢。

    “早啊!”许酒被他们的气氛感染,也轻笑着同他们打招呼。

    梁愈见许酒似乎并没有怪罪他上次掳走她一事, 当即便丢了粽叶, 从马车上跳下来, 蹦到许酒面前自我介绍道:“我叫梁愈!酒姐姐还记得我吗?”

    许酒回道:“怎会不记得, 你暗器挺厉害的!”

    “那是,”梁愈一脸自豪, “我的暗器可是我娘教的。”

    苏轻言大步过去, 帮许酒拎起她手中的包裹,掂了掂, 分量似乎不轻, 他将包裹放到车上, 转身道:“走吧,酒酒。”

    许酒点头,道:“来了。”

    梁愈上车后,苏轻言便站在车上,朝着许酒伸出手,淡笑道:“上车吧。”

    许酒的手搭上苏轻言的手,借力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很是宽敞,车内便是坐上六个人也不会嫌拥挤,地板上铺着两层纯白的羊毛毡,车中央摆着一张檀木小桌,桌子上正煮着新茶,茶炉上轻烟萦绕,整个车厢里都飘着清淡的茶香味,十分好闻。

    上车后,几人便围着檀木小桌坐了下来。

    四个人,便有三双眼睛放在许酒身上。

    许酒看着他们三人,一脸莫名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长了花吗”

    却是梁愈最先忍不住道:“酒姐姐,我叫梁愈。”

    许酒汗颜:“你刚刚说过了。”

    梁愈嘿嘿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怕酒姐姐你记性不好记不住嘛,他们都说中了……嗷呜……你们干啥?”

    梁愈泪眼泡泡地看着苏轻言和顾恒,却见得苏轻言正低眉给许酒倒茶,而顾恒则笑眯眯地对着许酒道:“我这小兄弟平常说话有些不过脑子,许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就仿佛刚刚一人一边用针刺他的不是他们二人一般,但听到顾恒同许酒的解释,梁愈便也知道,他们定是没有告诉许酒她中了蛊的事情,因为他刚刚差点说漏嘴,他们才制止了他。

    他当即捂住嘴巴,再不吭声。

    许酒狐疑地看着他们三人,最后却倒也什么都没问。

    苏轻言将茶水和千层糕递给许酒,才开口道:“路途遥远,你且先忍着他们的吵闹,等到了便好了。”

    “什么叫忍着?”

    “我们哪里吵了?”

    他这话便让梁愈和顾恒不满了,当即强烈抗议。

    千层糕正是许酒最喜欢吃的糕点,她拿起来轻咬一口,听道梁愈和顾恒不约而同的抗议,却笑道:“我觉得这样挺好。”

    梁愈听得许酒的话,当即仰起头,道:“看吧!酒姐姐都不嫌我们吵。”

    不过,许酒这话,倒是让顾恒有些诧异,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许酒的时候,她似乎才四五岁。

    小小年纪,张扬跋扈,因着她觉得刑部闫尚书家的小儿子吵到她养的小乌龟睡觉,她便当场同那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小男孩干了一架。

    她个子虽小,打起架来却毫不含糊,撕咬拉扯一齐上,可怜那闫小公子白长了那么大个,依旧被揍得鼻青脸肿,那时他便对着个小霸王敬而远之了。

    当年许酒追着苏迎跑时,他还曾一度替苏迎默哀。

    直到后来,看到她和苏迎的相处模式,有时候许酒同别人起争执的时候,苏迎一个皱眉的动作,便能让许酒收敛性子,亦或是苏迎轻轻叫她一声,便能让许酒的满肚子怒火烟消云散,立马颠儿颠儿地跟在苏迎身后。

    却发现,原来小霸王也有能死死制住她的人,他不禁对苏迎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是可惜……后来苏迎走了,她便开始疯疯癫癫,再没了当初的半分影子。

    如今,她的疯癫之症看着像是好转了,性子却也转变得让他意想不到。

    顾恒不知道许酒经历了什么,自是不明白她性子转变的原因,以前的事,除去最近偶尔想起的一些,她记得的并不多。

    但这两年的事情,她却一直都记得的,未再遇沈容前,她周围的人要么怕她躲她、要么厌她期她,有时候她被欺负得狠了就会想,或许真的是因为她以前的性子太差,所以才导致这个局面,这两年孤苦一人时所受的欺凌和冷漠,让她早将张扬跋扈的性子磨平了,甚至那段时间她可以说是懦弱的,见着人便忍不住想躲。

    便是后来,沈容将她带回去,给她看病,将她的精神养得正常了许多,她还是有些怕生人的。

    梁愈为许酒的转变诧异叹息,苏轻言却是为许酒的转变感到心疼,前些日子他才知道,定国公原来两年前便不在了,他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日子,才会由原先的张扬跋扈变成如今的对着谁都带着温和却又疏离笑意,甚至有陌生人接触她时,她眼底还会出现恐惧。

    还好,他们现在都还好好的,他以后不会再让她受任何欺负。

    许酒哪能想到自己被人又是感叹又是心疼了一圈,只专心吃着自己的糕点。

    *********

    长途路遥,苏轻言担心许酒累着,早先便让人赶在他们前面将一路的行程路线都安排妥当,避免餐风露宿。

    马车行了约莫两个时辰,中午时分便进了京城南边的一个小镇子。

    镇子里入眼都是成排整齐的青砖小屋、荷塘柳树、小桥流水,虽在下雨,塘边的排排柳树下还是有人摆出了摊位,有卖一些小玩具的,也有卖一些胭脂水粉的,也有一些搭了简易小棚子的茶摊,路上的行人撑着五颜六色的纸伞缓缓移动,看着热闹却不拥挤。

    摊子上的每个小贩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似丝毫不受这小雨天的影响。

    许酒几乎是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马车缓缓驶过那条摊贩小道,又过了流水上的小桥,在小镇另一边的一座酒楼前停了下来。

    车夫跳下车,叫道:“到了!”

    许酒掀开车帘,酒楼一共有两层,青砖黛瓦,临水而立,酒楼门前栽种了三株杏花树,正是杏花微雨,二楼垂下来的酒招子上赫然写着“杏花村”三个大字。

    倒是很有意境。

    “好饿!”顾恒到底是个粗人,白长了那么一副风流的皮相,丝毫不懂得欣赏此处的景色,率先跳下马车而后头也不回地直奔酒楼而去。

    “顾大哥,你等等我!”梁愈也紧跟着蹦下了马车。

    “走吧。”看着两道风一样离去的身影,许酒拿帕子擦了擦嘴,也准备起身。

    因着他们三人都不喜欢吃糕点,那千层糕被许酒吃了一路,她倒是不大觉得饿。

    “等等。”苏轻言看着许酒白净的脸颊上未擦干净的糕点屑出声唤住许酒。

    有些无奈的想,吃东西时还是如小时候那般。

    他欺身上前,拿过许酒手中的帕子,缓缓替她擦拭掉脸颊上的碎屑,低道:“脸上沾了些。”

    苏轻言同她隔得很近,他温热的拇指隔着帕子摩挲着她的脸,许酒甚至能很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味和听到他的心跳声,许酒愣愣看着他光洁的下巴和微微滚动的喉结,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不为别的,只为他刚刚的动作和替她擦脸的力度,甚至于说话的语气,都像极了苏迎。

    曾经,她同苏迎一起出门,每每看到卖千层糕的,总爱买一些,不知为何她吃糕点的时候脸上都极容易沾到碎屑,而她又素来粗心,每每吃过便随便一抹了事,而每每这个时候苏迎便会唤住她,而后拿出帕子替他轻轻擦掉她没擦赶紧的糕点沫,虽是一脸冷漠,动作却是十分轻柔,而后再淡声解释道:“脸上沾了些。”

    苏轻言自然没想那么多,替许酒擦碎沫在之前几乎是他已经习惯的动作,他自己却全然没有发现,将帕子收好,才又发觉她神色不对,诧异问她:“怎么了?”

    许酒忙垂下眸子,道:“没……”

    见她这神色,他便知她怕是又想起了过去,半晌,才叹息一声,道:“酒酒,有些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人要学着朝前看,不能一直活在过去走不出来。”

    许酒抬眼茫然道:“可前面没有苏迎。”

    她也曾努力过,放下苏迎,可她毕竟过去那么多年都只看到了一个苏迎,她眼里除了他再看不到别人,她无法不去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