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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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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白他见不了太阳, 虽然他也很喜欢那暖暖柔柔的光,可是一被太阳照耀,他身上就火辣辣的疼,像有无数个尖锐的针芒一齐刺入,着实有些难捱。

    所以苏白现在走不了。

    远处却有两个小男孩笑闹蹦跳着走来, 看见这合欢花停驻了一下,然后往苏白这边走来。

    “你看,这树开花了!”一个小男孩对另一个男孩兴奋道,仿佛没有看见合欢树底下的苏白, 他径直走过来, 还踩到了苏白的衣角。

    苏白被人踩到衣角也不生气, 只是用那双乌黑清澈的眸子看着男孩,然后轻轻地笑:“你踩到我衣服了。”

    没有人听见苏白的话, 两个小男孩仍继续着他们刚才的话题。其中一个小男孩道:“这棵树不是每年都开花吗,有什么好奇怪的呀。”

    “可是今年开的比往年都要早啊。”苏白眉眼弯弯, 托着腮对着两个小男孩笑的讨好。

    “也是,确实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还是去打弹弓吧。”两个男孩儿就这样蹦跳着走了,自始至终, 都没有人往苏白的方向看上一眼。

    苏白弯起的嘴角渐渐没有了弧度,他把下巴抵在膝盖上, 轻轻地环着自己, 眼睛里空蒙蒙湿漉漉的, 有些怅然若失。

    这样怔了好长一会儿, 苏白才从膝间抬起头,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嘴角,想让那处上扬些,然后跟自己说,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因为自己是一只鬼,所以怕见太阳,也没有人能看得到他。

    真没关系的。

    只是偶尔会有一点寂寞。

    苏白弹了弹衣角上的泥土,那是刚刚小男孩留下的鞋印,可是因为昨夜下了雨,这衣角是潮湿的,那泥土粘在了上面,并不能弹下去。

    苏白也不甚在意这个,他只是又往后挪了挪,避免让自己被阳光晒到。

    然后苏白打了个喷嚏。

    昨天睡在树底下,到底还是着凉了。

    打完喷嚏的苏白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头,心里想,要是昨天不在这里睡就好了,这淋了一夜雨,估计又要得病了。

    得病了就会难受啊,而且,自己晚上就又要去王郎中家偷偷地拿药了。苏白不想白拿别人的东西,于是每次取药之后,总会一厢情愿地做些什么。或是趁王郎中一家熟睡之时洒扫庭院,或是帮着王郎中割一割小麦,又或者兴高采烈地把王郎中一家的衣服全给洗了,再高高地晾起来。

    这么几次过后,王郎中不觉得有多高兴,反倒被唬了一跳,以为家里闹了鬼,又是烧香拜佛,又是请法师做法,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苏白很是过意不去,但是一想到那捉鬼的法师,便亮了眼睛,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做法的当天,苏白特意跑到法师面前,满眼期待地看着他,问:“法师,您、您能看见我吗?”

    可惜法师没看到苏白,他只是把手里的桃木剑耍了一个漂亮的花式,然后对着前方,目不斜视地劈了下去,大喊一声“破!”继而念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咒语出来。

    苏白就委屈地戳着手指,泪眼婆娑地看着那法师,吸了吸鼻子勉强笑道:“我就在您旁边啊,您也看不见我吗?”

    没有人回答苏白,苏白有些落寞,有时候他也想找一个人说说话,可是没有人能看的到他。

    其实不只是人,鬼也看不到他。

    王郎中请来的法师也给别人做过法,有一次这法师用一堆符纸困住了一只小鬼,那小鬼哀嚎着,表情十分痛苦,苏白心生不忍,就走了过去,把贴在小鬼身上的符纸尽数揭下,问他道:“你没事吧?”

    小鬼没有了符纸的束缚,急忙抖了抖身子,然后“嗖”的一下窜出去了,苏白也跟着飞出去了,然后他就看见那小鬼扑进了一只大鬼的怀里,手捂着心口的位置,犹有余悸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刚才都已经被定住了,结果身上的符纸莫名其妙地就掉下去了,真是活见鬼了!”

    苏白于是就落在他附近,眯着眼睛笑道:“是我救了你啊。”

    没有鬼理苏白,那只大鬼只是抚了抚小鬼的后背,然后说了一句:“又讲胡话了不是,什么活见鬼?我们不就是鬼么。”

    “我我、我也是鬼,好巧啊。”苏白见没鬼理他,就抬高了声调,又往前一步,带了点紧张强行搭讪。

    那两只鬼还是没有理苏白,只是大鬼的声音明显的低了下去:“这样一直躲着也不好,要不我们还是去投胎吧。”

    小鬼登时就急了,鬼流不了眼泪,但它仍呆着哭腔道:“不行!如果去投胎,喝了那孟婆汤,下辈子我不认识你了怎么办啊。”

    “原来你怕下辈子不认识他啊。”苏白抿了抿嘴,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俩,可见他们俩都不理自己,苏白复又有些低落,他用很小的声音轻喃,“原来,你们也看不到我啊。”

    那只大鬼将小鬼小鬼抱进了怀里,一字一句道:“我会认得你,小六,你别怕,下辈子我也一定会认得你,如果不投胎转世,我们很快就会魂飞魄散,还不如去过那奈何桥,这样,至少我们还有来生。”

    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苏白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好像大家都有伤心的事,自己因为谁都看不见自己而落寞,而这两只鬼害怕遗忘和分别。

    “那下辈子,你也一定要记得我。”那只叫做小六的小鬼终于被说动了,和那只大鬼一起去过了奈何桥。

    自始至终,那两个鬼都没搭理过苏白一下,这个故事也挺悲伤。

    苏白就在合欢树下想着这些事情发呆,太阳已经偏移了一些,躲着它的苏白不得不缩了缩脚,往树荫底下挪了挪身子,然后,就有一个人影停落在苏白脚边。

    那个人撑着一把青纸伞,把一只骨节分明细长均匀的手伸了过来,伸向苏白,于是苏白就听见一个清越好听的声音道:“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可偏偏这样强烈的对比却让顾长玄心口灼热,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苏白重新露出那样的神情,于是眼眸中也带了些许玩味和势在必得。

    顾长玄让苏白同自己十指交缠,而后微微用力地握住了少年那细白的手指,顺势把那漂亮的少年压倒在床上,吻上了他的耳廓。

    并不是如以往那般轻轻浅浅的吻,顾长玄这一回直接用舌苔狠狠扫过那绯红色的耳廓,不轻不重地咬着那耳垂,舌尖也不住地往耳朵深处探。

    苏白哪里受过这样的刺激,登时浑身颤栗,想要往外逃离,却被顾长玄拦住了腰,不让他逃脱。

    “哥哥~”苏白变了调喊他,一张口就是甜腻的呼唤。顾长玄却听得心中更热,一下子没控制好力道,就在苏白的脖颈处吮吻出一个通红的印记。

    苏白真的快哭了,却也只是小声的呜咽着,没有再逃开的意思。

    “不好了不好了,主子祖宗爷您快去看看吧,那柳芙姑娘正在桥上站着呢,旁边那个离鬼要把她推下河!”刚出去的神荼又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喘着粗气大声说。

    顾长玄眯了眼握手成拳,额上青筋凸起,要不是苏白还在身下,神荼毫不怀疑这人会把房子给掀了。

    神荼哆嗦着不敢再出声,离鬼的情况实在特殊,除非顾长玄亲自出手,否则再没有人能捉住它或者打到它身上,若不是因为这个,神荼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搞破坏。

    神荼说的话顾长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只知道自己刚才兴致正好,却被神荼嗷地一嗓子给弄没了心情,身上股子邪火还没退下去,就那样当不当正不正地卡在了那里,如若不发泄出来,着实难受的紧。

    神荼只能尝试着给苏白使眼色,顾长玄虽然反复无常,喜怒不定,但在这个人面前,却从来都是再好不过的脾气,只要苏白哄一哄,顾长玄就必定不会同自己计较什么了,自己也就安全了。

    苏白不知道是看懂了神荼的眼神,还是看不得身上的这个男人皱眉,于是就支起身子,“啵”的一下吻在了顾长玄的脸上,毫不扭捏做作直白安慰道:“哥哥,你别难过了,我回来再给你亲,我们先去看看那个跳河的姑娘吧。”

    少年的唇柔软可口,轻轻软软的印在顾长玄的脸上,顾长玄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什么无处发泄的邪火,什么郁闷暴躁,在那一刻都烟消云散,顾长玄只想搂抱着怀里的这个人,答应他所有的请求。

    于是顾长玄就展了眉头,对着苏白轻笑,柔声道:“好,既然小白想看,那我们就去看看。”

    神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把顾长玄和苏白带到了姑娘所在的地方。

    “怎么回事?”顾长玄握着苏白的手摩挲,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哎,这事说来也简单,”顾长玄一来神荼就放心了,语气也慢了下来,“这只离鬼前世貌似和杨城的那位杨青九公子有什么纠葛,好巧不巧的是,那位青九公子前两日订了婚事,结姻的对象就是桥上的那位柳芙小姐,这不,那只鬼就来报复这位柳姑娘了吗。”

    苏白一时好奇,就挣脱了顾长玄的手飞身而起,落在了那位柳姑娘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打算和她说说话,“喂,你为什么要跳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