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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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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吸血姬看不过,在黄泉女鬼们忍不住接近时,用尽余力为塍庭竖起屏障。

    女鬼黑莲般层叠交错,塍庭在中心仰头,捧起红绳相系的小纸人:“愿意把您的真名给我吗?”

    阎魔低首与她对视。

    伊邪那美的发丝在阎魔身后炸开。

    血蝠被鬼女抓破,塍庭的耳垂被女人咬住,脸颊与脖颈被幽蓝的手臂勒紧缠绕,但她的眼神清明蓬勃,火种长燃。

    “应汝之邀,吾名阎魔。”

    云骷的生命几息抽离,它们不甘地被魔云镇压同化,眼眶内填满云絮。

    阎魔的龙身纹印浸染到空气中,带着她的真身成流光遁入纸人。

    纸人顿时脚踏云彩,手舞足蹈。

    塍庭动弹不得,纸人被她纳进式神录的庭院,身上不时传来血肉分离的痛苦,她淡淡受着。

    最后一刻,蛇首长刀光华不再,萎顿在地,成为凡铁。

    “美食……新鲜……”

    ——被黄泉女鬼淹没。

    “时机已到。”绯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劫后余生的感受,内心复杂,“父亲,我们不能再留在黄泉了。”

    遥远的地方传来温柔的呼唤,他说:“回来吧,夜卜、螭。”

    夜斗呆滞地任凭绯拉着他,在伊邪那美的发鞭到来之前隐去。

    凡刃卷铁。

    女鬼们受到了欺骗,然为时已晚。

    伊邪那美长啸不止,封口冲破,大量妖魔涌入世间,继续蛊惑心智不坚的人类。

    “黄泉之语拿到了吗?”黄发青年手捧书籍,窗外的阳光撒进来,吊兰青藤垂下,粉白的花朵柔软又安然。

    “父亲,我……”绯的话戛然而止。

    怎么……记不清了?

    夜斗敞着衣,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

    白鸟扑扇翅膀你追我赶,见夜斗看得出神,青年答道:“那是前几日来筑巢的鸟儿,我顺便给了些米,就赖在这儿了。”他觉得很有趣的,兀自笑起来。

    夜斗没回答。

    黄泉之语一事不了了之,“父亲”觉得把握还不够多,既然里面有异常强大的东西,就该找个替死鬼探路。

    夜斗恢复了流浪的日子,他依旧在接受委托,并且在委托完成前,就会记得要报酬。

    五元硬币到手,流浪神差会将弹起的硬币抄进掌心,笑容爽朗:“你的愿望,我确实听到了……汝为有缘人。”

    “愿你我从此,不失缘。”

    “好久没见着小夜斗了。”小福鼓着脸闹腾。

    大黑摁住小福的头,制止自家女神日复一日的破坏:“也许夜斗又在为新神器发愁呢。”

    “真希望哪天能有个神器容忍小夜斗啊~”小福咬住大黑喂的一勺花肠。

    “每种道标,都有自己的守护方式。”大黑突然说了一句。

    周而复始。

    *

    生死存亡之际,塍庭瘫在樱花树下。

    这该死的庭院终于收留了她。

    刚刚经历啃啮加身的折磨,塍庭虚弱得话都说不出。

    但她衷心祈愿夜斗能遇见属于他的神器和女孩。让他一生,得以圆满。

    塍庭缓了会,右手探入泥土,把最后一枚金币埋进土里。

    请实现我的愿望吧。

    *

    “塍庭,你来看,这不是左左山。”吸血姬抿着嘴扶起她。

    阎魔打量着广阔有序的庭院,那颗古樱的高大实在令她惊奇。

    不过她也应了吸血姬的话:“我对山阳山阴一带最熟悉,左左山不是这个样子。这里已经出离山阳山阴了。”

    回来还得落在随机的地点……

    塍庭头痛得很。

    吸血姬与阎魔不熟悉,对谁都怀抱信任危机,让塍庭给了出入权后,没打招呼就飞出去抓混元。

    一堆各种各样的混元哗啦啦落在小蛇面前。

    好歹在夜斗身边还能成人,回来不久又变成这样了——她悲愤地咀嚼着软糖一样的混元,阎魔对她的兴趣一直保持上涨趋势。

    啃到一定数量,塍庭肚腹一阵绞痛。

    从来没听说过吃混元还会吃坏肚子的呀?!

    “混元十级,解锁御灵。”

    塍庭以为溯回卷能把她以前隅海图里的妖怪拨下来,喜气洋洋地等。

    等了三日,毛都没有。

    庭院等她恢复得差不多能自己走路时,就把塍庭踹出了空间。

    “……”

    塍庭摔了个脸朝地,鼻尖划出了点血,款式简单的浴衣被尘土糊得乱七八糟。

    她大致打量了四周,都是整齐的房屋,道路也很干净,阶梯上还有摆放的花盆。

    奇怪的是没什么人走动,这么大白天的,家家门户关上,连窗户也封了。

    只有背后的这户大开门扉。

    又、又摊上事儿了?

    “谁家的孩子,危险的时候还敢在外边乱跑?”一个老迈的婆婆伛偻走出,眯起眼看清楚她,愣了愣,“你家的大人呢?”

    塍庭犹豫一会,手把衣角揉得一团乱。

    “进来吧。”老人家杵杵木杖。

    塍庭提起注意,跟着进了门。

    这家看来以前是个富户,修饰得很体面。没有贵族的铺张,就是生活稍稍富裕以后的精心,能从布置里看出过日子的态度。

    “坐下。”领她进了玄关,上式台后在客厅停下。

    塍庭半点不带怕的,婆婆看见摇摇头。

    与客厅不符合的装饰落在墙角,那是一把补丁满面的伞,陈旧、落满灰尘。

    “它是老人了,不要打扰它。”婆婆感慨,给塍庭上了一杯白水。

    “你叫什么?”

    塍庭喝茶间隙停了停:“停音。”

    “姓呢?”

    “……”她不说,婆婆也不问,反而满意了些。

    “这才像个有心眼的孩子。”

    ……这不是拐着弯说刚才的她没心眼么?

    “小姑娘,叫我糕婆婆就可以。”老人开了个玩笑以后好说话很多,见塍庭没有傻到无可救药生了些伴儿的欢喜。

    “糕婆婆。”塍庭说,“我是个阴阳师。”

    虽然连半吊子都不算……但只有阴阳师才能来去自如?阎魔的话她还是信的。

    她直言不讳,有了阎魔和吸血姬,其实塍庭有了很多底气,不怕事,就怕麻烦。

    “别骗老人家,小小年纪,怎么会那些鬼蜮伎俩。”

    原以为阴阳师受所有人景仰,塍庭第一步就翻了船。

    糕婆婆很紧张的模样:“千万别对这一块的人说你是阴阳师,听到了吗?胡说也不行!”

    许是塍庭慢慢睁大眼睛的样子让糕婆婆有点难受,她哀哀叹一声。

    “阴阳师……都是祸害。”浑浊的眼珠边泪光闪现。

    原来,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少年时没有显露出阴阳师天赋,失望之余做了生意,反而成了富绅。他迎娶了一位美娇娘做妻子,糕婆婆是女主人的陪滕,因为擅长做女主人喜欢吃的饭食,所以被挑出陪伴女主人。

    哪知在女主人怀上孩子后,他的天赋迟迟到来。男主人疯了一样地抛弃生意,拜了京畿的一位师傅,专心学习阴阳术。

    年纪过了那个坎,说实话,天资略等于无。男主人辛辛苦苦学习,都不能把祖传的伞变成精怪。

    阎魔对塍庭说:“他怕是想要『赋灵』,你的纸人在没有收拢式神的时候,也能打扫、帮你处理信息和拜贴。靠的就是阴阳师的这项技能。但是要求较高。”

    “哪里是精怪……都是按阴阳师的意念行事罢了。”

    男主人最多只能把眼前的叶片变得消失不见。

    足以鼓励他了。

    为了讨好京畿的师傅,他花费自己家的财产,宴请师傅和他的好友吃喝玩乐,还让有了身孕的妻子帮忙招待。

    他的师傅及朋友不是好东西,来了以后色眯眯的视线老往徒弟妻子身上瞟,附近也经常多了偷鸡摸狗的事。

    大家看在男主人以往乐善好施的面子上暂压不说,女主人受到骚扰则横眉冷对。

    有一天,他师傅带来的是强盗。

    强盗见财起意,和他的师傅一拍即合,谋划起他的家产和妻子。

    不幸的是,他们成功了。

    糕婆婆一般都在厨房活动,不被眼熟,那日刚巧去采购食材,躲过了一劫。

    她没敢进去,附近的都是升斗小民,没谁敢说,回念起以前的情分,把糕婆婆藏好,没让她暴露。

    谁知一日,强盗就那么死了,身上没有半点印记。

    男主人的师傅疑神疑鬼,差点把这一块的人都杀了,怕被京畿发现事情闹大,才罢休。

    “然后?”塍庭想拎出这俩人渣让吸血姬好好恶整一回,再丢去陪葬。

    转念一想,那个破师傅肯定不在,不然糕婆婆回不来。

    “然后……”糕婆婆忍不住老泪纵横,“时常有人在夜间听见主人的房顶有鸟鸣。还有人告诉我,那只鸟像女主人。”

    “鸟怎么会像您的主人?”

    糕婆婆激动起来:“有人说看见她脱了羽毛,变成了女主人,还是那么漂亮,那么温柔!”

    男主人的师傅很久没出来过,有胆大的人陪着糕婆婆进去,发现这个“阴阳师”死在了阳光明媚的后院里,胸肋上有刺穿的痕迹。

    “恶有恶报。”阎魔和塍庭同时说,吸血姬抽了抽嘴角。

    “但大家都开始害怕了。”糕婆婆哽咽,“孩子……孩子们开始不见了……”

    “这……”

    “大家都不敢让孩子出门了。有个忘了收婴孩衣服的,一晚上过去,发现两点血迹,他家把孩子看得更严实。”

    “没有人请求帮忙吗?”塍庭轻问。

    “没人再信任阴阳师。都是阴阳师带来的灾祸。”糕婆婆痛心疾首。

    “我能帮您。”塍庭站起,撑着桌擦去老人的眼泪,“不要伤心,我来试试。”

    “胡闹。”糕婆婆本想斥责,出口时语调却不自觉温和很多。

    不能让热心的孩子卷进坏事里。

    糕婆婆真心实意地摸摸塍庭的头:“今晚千万别离开婆婆,你说你是阴阳师,好。那你明天中午,趁太阳最大的时候赶路吧。”

    塍庭顺从地蹭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