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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谁生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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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窝里斗狗咬狗呀。”身后黎步衍幸灾乐祸。

    邢阳侧头看他一眼。脚底下和尚呻/吟一声, 迷迷瞪瞪的动弹了一下, 邢阳看着他眼皮要睁开, 二话不说一脚踹了上去。那和尚一口气没喘上来,头一歪又不省人事了。

    前边陀幼琳耳尖动了动, 趾高气昂命令道:“今天这事儿本宫主讲了算,带着人赶紧走,晚一步要你狗命!”

    她这话讲得太难听,老和尚面子上过不去,眼神怨毒,掠过陀幼琳, 死死盯在了陀从枫身上,半响老脸一拉,拱手道:“宫主宅心仁厚、悯善世人。只是莫要轻信奸人言论——”他浑浊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偏头对着陀从枫,“从枫你记清楚了, 你到底还是我这一脉的人, 别以为到了……”

    陀从枫猛地缩回了脑袋,两只手抖的像是风中秋叶一样, 带着身子也不稳,连陀幼琳的衣角都放开了,后退两步就想跑。

    陀幼琳转身一把抓住她, 怒道:“你怕什么?!今天我倒是要看看, 谁敢当着我的面嚼舌根!”

    瞧着她是真动了火气, 老和尚也不多言,走过来想要搀扶起年轻和尚,路过陀从枫的时候又是哼了一声。小姑娘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低着头,冻僵了一样。

    邢阳没给他让道,低声问道:“什么情况呀?”

    黎步衍回道:“佛陀宫的辛秘,过会儿跟你讲。”他率先移开了脚。邢阳摸摸鼻子,也慢吞吞的移了位子。

    老和尚带着年轻和尚走了,那一堆看热闹的修真者也很快散去。邢阳踩着横尸在地上的禅杖,来回滚着玩,那两个和尚走的太急,竟然连法器都忘了带。

    陀幼琳啪嗒一声打开陀从枫的手,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又这样啊?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跟人吵架的时候把头抬起来!”

    陀从枫照旧低着头。乌黑的头发缠绕在她脖颈上,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陀幼琳掐着她的肩膀来回晃动了几下,见她始终不愿意动弹,便伸手狠掐住她的下巴,怒道:“我再跟你说一次,抬——”

    她愕然闭了嘴,满口怒火统统被陀从枫满脸的泪水堵了回去。

    小姑娘下巴尖,死死的咬着嘴唇。两只大眼睛已经哭得睁不开了,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眼睫毛也被湿润的泪水黏在了一起。她抬手擦擦眼泪,张嘴想说话,一开口就是一个哭嗝,竟然连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邢阳手足无措道:“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从枫你先别哭……”

    “关你什么事儿?!”陀幼琳转头冲他喊。一脸不耐烦,抓紧陀从枫的手,抿着嘴皱着眉,连拖带拽的把她牵走了。

    “哎?”

    黎步衍抬手扫干净身上的尘土,笑道:“你着什么急?都说了是狗咬狗,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陀从枫是你们妙春峰的人吧?兰子夙没跟你讲过离她远一点?”

    邢阳疑惑道:“讲什么?……兰师兄倒是有说过两个人的体质,只是没细讲。陀幼琳陀从枫不都是佛陀宫的小宫主么?待遇怎么一个天一个地……”

    黎步衍抬手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随后往他嘴中塞了粒丹红色的药丸。邢阳嚼几下咽了下去,尝出了满口的血腥味,手臂上一阵暖流,断掉的骨头居然在短短几息之间就愈合了。

    邢阳正想要开口询问,破开的窗口处就已经跃下来了一个人影。遇明一脸焦急的跑过来,上下打量邢阳几眼:“你没受伤吧?”

    他抬手就撩开了邢阳的衣服,仔仔细细打量着青年光滑的皮肤,看了半响才觉出不对劲儿来,飞快把他衣服放下去,后退一步,白皙的脸颊红成一片,连带着结实的脖颈也僵硬。他干咳一声,欲盖弥彰的摆手,结结巴巴道:“你别担心,步莲师姐带着观澜回终南紫府搬救兵了,过会儿就回来了……”他眼睛一亮,自豪道:“要是知道我们出了事儿,我家师尊一定会过来,到时候让你见见,省得总是满脸愁容,觉得天道宗是个食人窟、要把你家观水吃掉……”

    黎步衍道:“你包子呢?”

    “死秃驴把桌子掀了!我辛苦包了一早上的包子!”遇明一拍脑袋,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邢阳:“……”

    邢阳:“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黎步衍慢悠悠的往前走,道:“佛陀宫的本源是朵并蒂莲,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衍生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佛家派系,几百年前还能相安无事,这几年就出了问题——佛陀宫的灵脉也崩了。天道宗毗邻佛陀宫,对那边的消息知道的格外多,听闻那并蒂莲已经碎了一朵,现如今佛陀宫的整座宫殿都靠一朵花撑着。这两个派系为了争夺地盘……千方百计的想要对方死。你家从枫小师妹,就是佛陀宫如今弱势一方的‘宫主’”

    最后那两个字在他舌尖滚了一番,吐出来的时候咬字格外清晰。邢阳下意识的问道:“可是从枫人不坏呀?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就没跟别人红过脸。真要是家里的问题……”

    黎步衍讽刺笑道:“她温柔?应该的。小姑娘贪生怕死,死活都要把活下去的机会揽在自己身上……陀幼琳就算是真要压她一头又怎样?陀从枫还敢委屈不成?”

    邢阳愕然转头。

    只听黎步衍继续道:“……佛陀宫的人找到了解决困境的法子。佛陀宫佛性最浓的一脉献出生血,指不定能让那并蒂莲再生一朵花。原本选中的人是你家从枫小师妹——”他一眼斜睨过来,似笑非笑道:“可惜陀幼琳‘蛮不讲理’,硬生生将生祭转到了自己身上。”

    两人转过房角,迈上了大街。坚硬的石板路上到处都是小商小贩。刚才在客栈后院的种种争执、大声吵嚷半点都没影响到他们。邢阳五味嘈杂,正想说什么,一抬头就看见了两个小姑娘。

    两个小姑娘已经和好了。陀幼琳昂首挺胸,站在买糖葫芦的小贩面前点中了一根幸运的糖葫芦。

    陀从枫低着头掏出精致的小钱袋,讨好的付了钱。小贩递过来一根,被陀幼琳接到了手中。她低头看看糖葫芦,似乎是厌烦了这根凡尘的东西,不耐烦的塞进了陀从枫怀中,又怒气冲冲的走了。

    邢阳:“……”

    “这事儿说不清楚的。走吧,赶紧回客栈。等遇明捡完包子反应过来,这些话就不能说了。他这么蠢的一个人,永远都想不通这里边的弯弯道道。这混小子从小到大脑袋就没灵光过,不管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都要缠着步莲问,真是烦死人了。”黎步衍轻声道:“别笑,笑什么笑?你比他聪明不到哪去。”

    邢阳张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闭上。这事儿能怨谁?黎步衍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不是陀从枫‘贪生怕死’,也不是陀幼琳‘蛮不讲理’。一定有人要牺牲,去做一个祭品,至于这个人是谁,最终还是要两个小姑娘来做决定。

    说不清楚谁欠谁的。

    他们一路从后院绕过去,黎步衍先一步跨过门槛,邢阳有些犹豫,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两个小姑娘。他身后黎步衍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但是如果陀从枫再坚持一下,佛陀宫的人不会真的让陀幼琳替她去死。”

    邢阳迷茫道:“……可是从枫也无辜啊。”

    黎步衍霍然回头。青年眼睛乌黑干净,没有半点偏袒。他背光站着,半长不长的头发搭在肩上,刚刚被他拢起来扎成了一个乱糟糟的小揪揪,满身的尘土,比起刚才一身狼藉的年轻和尚好不到哪里去。

    黎步衍打量他半天,叹口气,心道衣服头发都凌乱,怎么人就这么干净呢?

    “师兄?怎么不进来?”遇明看过来一眼,瞟到邢阳身上立刻变得凶狠,“堵门口干什么?人家生意还做不做了?”

    黎步衍道:“遇明。”

    遇明一个机灵,讨好的笑道:“怎么了?”

    黎步衍复杂道:“你怎么这么蠢?”

    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