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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十一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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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阳顿了一下:“这个重要么?”

    遇明斩钉截铁:“重要, 并且直接决定了你在天道宗是住我房间跟我一起吃饭还是住在客房跟外门弟子一起吃饭。”

    邢阳深思熟虑道:“……我要是说为了阿水就必须得跟你睡一起是么?”

    遇明按着他的肩膀直起腰来,掐住他的两颊狠狠往里捏:“反了!”

    邢阳笑着揪住他身上的痒痒肉, 往外推了几下。遇明床上的被子早就被他蹬到床脚去了, 软软绵绵的堆成一个小山包。

    遇明这几年过的……是真的很压抑。邢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他床上被褥整整齐齐,床单连带着被子, 统统都是一片雪白, 半点生气都没有。这会儿他借着玩闹, 不自觉的就想把他床上弄乱。

    好像这样就能把十年前那个暴躁善良的青年换回来。

    终究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遇明眉眼的弧度更深了一些,被这几年来的阴谋诡计、人心蛊惑压碎再盛满, 乍一看似乎没什么区别,然而邢阳没有忘掉,刚刚在后山他干脆利落的一脚,几乎将那个男人的五官踩碎。

    邢阳心想只能跟他说将来、不能谈过去。遇明也是,他要么说往后怎么安排邢阳的住所,要么就谈论洛城一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遇明这几年的经历绝不可能被寥寥几句话概括。

    但是谁也不敢轻易触及。

    “别蹬被子, 这边夜里时常有凶兽过境刮来寒气,不盖被子容易患风寒。”遇明把被子抖开,动作熟练的给他盖回身上。

    邢阳捏住他的手腕, 正色道:“我这次来是想要看看你……再把阿水接回去。”

    遇明头都不抬, 卯着劲硬是要把被子给他盖上, “主要是来接戚观水的吧?顺便看看我罢了。”

    邢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他心里边还向着白穂——他家师尊下厨做个饭燎到手指都要哼哼唧唧上老半天, 这次受伤这么严重,还不知道要抱着兰子夙哭上多久呢。

    更何况他是真的想见见戚观水。很多年前小孩儿就露出了跟他哥截然不同的性格,扯谎陷害什么事儿都敢,偏偏嘴跟抹了蜜一样的甜。混世魔王一样让人又爱又恨。

    遇明还是把被子给他盖了上去,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确定没有漏风的地方才站起来。“你先睡一觉再说吧。”

    “真想让我睡啊?穿着衣服不舒服,来,干脆点,帮我把衣服脱光再盖被,我保证睡。”邢阳哄他:“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间,你先放我起来,我跟阿水这么多年没见了,好歹让我见见他长成了什么样。”

    “不知羞耻。”遇明抵住他的额头把他按下去:“能长成什么样?跟戚观澜一样呗。”

    邢阳眼珠子转了转,柔声道:“不一定呀,你又不知道这几年阿澜长成了什么样子,万一双生子成年之后就不怎么像了呢?”

    遇明不为所动:“睡觉!睡起来了再说!”他不耐烦的下了几个禁锢咒,抽身就想走,未曾想还没等到打开房门,身后就传来了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邢阳一手捏碎禁锢咒的灵气,半撑在床上,侧头冷声问道:“遇明,阿水怎么了?”

    他这个样子其实很好看。刚刚挣扎间他衣领被扯开了一小片,露出小麦色、光滑结实的小半片胸膛,颈窝深深的凹了进去,投下一小片阴影;这几年被养长的头发凌乱的落在床铺与衣衫的缝隙中,像是几条诱/惑的、黑鳞的蛇,缓慢的移动着。遇明看得一愣,稍一抬头,却撞上了青年难得一见的怒气。

    遇明呼吸一滞:“……他能怎么样?天赋异禀,早就被天道宗几个老祖宗供起来当关门弟子养了。”

    邢阳看着他,“你在撒谎。”

    “……”

    遇明抬脚哐当一声踹翻了桌子,暴躁道:“见就见!谁愿意管你们?!为了你好你还不领情,真是狼心狗肺!”

    ·

    戚观水的情况要比邢阳想得更糟。

    他与遇明一路赶去了后山,遇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十几年前在洛城的‘纵月’,掌握了不同于男剥皮鬼的剥皮方法,用的正是戚观水的血。”遇明扫开树叶,轻声道:“当时披着纵月皮的步莲师姐发现了此事,便带着戚观水匆匆赶回了天道宗,为得就是将他带离‘纵月’身旁。”

    戚观水到天道宗之后,的确因为天资非凡而被几位天道宗的老祖宗争夺了很长时间,黎步莲有心想要护着他,却终究没有护上多久——因为遇明等人的求救信号,她不得不跟着佛陀宫的人一起赶回洛城。自此戚观水便安心在天道宗修行了一段时间。

    直到所有的脸皮都回归本尊,小孩儿血液中的秘密暴露。

    剥皮鬼的消息刚刚传回天道宗,东川城便发生了暴动——凡间人士义愤填膺,借着佛陀宫的支持声讨天道宗,要他们给个交代。但凡是标着天道宗标志的店铺统统被掀翻,曾经意气风发的天道宗弟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修真界虽说远离尘嚣,但是毕竟与人间界相关甚秘——衣食住行,哪个都离不了凡间物品,除了灵石灵剑能够自产,其他诸如纸张、粮食都是从凡人百业中获取。

    然而彼时纵月已经跟着逢天悦洒脱离开,天道宗能从哪里找人?

    当然有。

    戚观水成了众矢之的。

    他被逼着跪在大殿上,听着所谓的知情人来揭穿他的‘真面目’。

    早就开始嫉恨他的弟子,在大殿上声声喋血,罗列出一项项他从未做过的弥天大罪。说一宗罪行便有人按着他的肩膀磕一次头,大手几乎包裹住他的脑袋,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在地面,鲜血迸射腐蚀了石板,耳边便是一阵惊呼与恍然大悟的声音。

    绝对的力量压制一切,他面前是满脸畅快的凡人与拔取眼中刺后得意洋洋的天道宗弟子,满口辩驳连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被当成了怪物。

    小剥皮鬼、天性阴毒、纵月的帮凶,所有无中生有、或者蓄谋已久的恶毒名声,统统压在了他的身上。

    当年最喜欢他的老祖宗亲手废掉了他的经脉,仁慈的将他用锁链拴在了山洞中。

    整整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