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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居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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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澈见她神情镇定自若,眸光犀利,不由暗暗冷笑一声。

    杜先生,何时收了个这样的徒弟?

    所行之事,没有杜先生一点的风韵气度,更别提光明磊落了。

    可她毕竟是崔府的贵客,毕竟是杜先生的弟子,所以他心中自有思量,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深夜大街,风灯之下,四人两两相对。

    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犹如黑夜里诡谲神秘的鬼魅。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周澈首先开了口:“薛姑娘,你到底居心何在?”

    居心何在……

    薛千胸中像是翻滚起一锅沸水。

    周澈面不改色,直视着她。

    居心何在……出那样的馊主意?

    居心何在……为何要去害郡主?

    居心何在……你到底姓甚名谁?!

    三声问话在心底咆哮,在眼底迸发而出,犹如带火的利剑,深夜中闪过熊熊怒火。

    “喂喂,你说什么呢!”沈君如变了脸,“我告诉你,周澈,别冤枉她,没弄懂原委就不要乱说话!”

    像她这般敢对周澈说话的,没几个人。

    而沈君如,也是一时冲动,若非他们军中协力、如同战友,她此刻恐怕有几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

    周澈的目光划过沈君如的脸,感到了一丝悲凉。

    才短短几日,此女就将承皓和君如双双收服,她到底是何方来历……怎能如此狂狷?

    这样下去,岂能不容他多想,岂不容他多虑?

    崔承皓见状,猛地攥住周澈:“你跟我来。”说着,他拽着周澈往门内走。

    经过二人跟前时,周澈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薛千也凝视着他,目光毫不回避。

    周澈面无表情,深黑的眸子如同无形的手一般,有力地攫住了她。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像眼风化作利刃一般,即刻将人碎尸万段。

    他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可若是有人敢居心不良,敢对他的人下手……他照样不会心软。

    可是,他心中突然生起一丝怪异……

    这个女子,她面上薄薄喷发的怒气,那种理直气壮,那种义正言辞,那种毫不畏惧……丝毫不像一个心怀鬼胎的人。

    反而,像是一个审问犯人的人……

    好像他才是恶人似的……

    周澈的心突然软了一下,不知为何,莫名其妙。

    方才那贲张的怒气,一瞬间也消散了不少,只留下淡淡的担忧与怅惘,令人不知今夕何夕。

    他转身,随着崔承皓踏入院内,脚步声渐渐离去。

    门前恢复了安静,唯有晚风吹过,门口的风灯左右摇摆。

    照着薛千和沈君如的影子,也凌乱摆动。

    “他今天是怎么了……”沈君如皱皱眉,满腹牢骚,安慰薛千,“不过你别担心,他可是个大好人,绝不是你的敌人。”

    绝不是你的敌人。

    真的么?君如姐说得那样肯定……

    薛千微微松了口气,也松开了适才紧攥的手……要说一点也不紧张,那是假的。

    夜里,她辗转反侧,脑中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乱到了极点。

    周澈和崔承皓是好朋友,又和君如姐关系很好,他们三个应该是那种亲密无间的友人。她今天,是不是多虑多心了?

    何况,他还是燕王的儿子,对自己能有何威胁呢?

    她怕的,她担心的,只不过是一个郡主罢了。

    可是,那个疑惑又涌上心头。

    燕王,还是那个燕王吗?还是那个小时候去她家里做客、抱着她在膝头玩耍的和蔼伯父吗?

    如果不是,那么方才的设想全都作废。

    周澈如此关心郡主,无非两个原因:一来他是受燕王所托,毕竟那是他当初好友的女儿。二来,便是……另有目的了。

    否则,她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

    崔家照顾郡主,她自然想得明白。君如姐照顾郡主,她更想得明白。

    而这个陌生人,他又是为何?

    ……

    八月初,平津侯挂帅,周澈、袁信等人随行,前往北境。

    宫中别苑,开了大片大片的鲜花,芙蓉、菊花、茶梅、月季、海棠、蕙兰……争奇斗艳,姹紫嫣红,香飘满园,令人陶醉。

    人人皆知永宁公主爱花,但她最爱的,却不是这些。

    别苑位于皇宫北门外,是前些年皇帝命天下所有的能工巧匠,另辟的一所宫殿,为永宁公主而建。

    里面亭台楼阁虽不多,可是庭院开阔、草木繁多、花种新奇,每每盛夏初秋,宫里贵人要开百花会,都会去向永宁公主请示。

    若公主心情好,同意了借园,那便万事大吉。

    可大多时候,问候公主的并不多,而公主也并非好说话之人。许多人受了冷脸,便再也不去了。

    久而久之,别苑内人烟稀少,异常冷清,除了花农和必要的奴仆外,无人涉足。

    而永宁公主,也乐意享受这份安静。

    “公主,您看这些花种,都是西域进贡而来的,最适宜在中原生长,花色也十分亮丽好看呢。”这声音,是从后山坡上,一个四面垂帘的凉亭里传来。

    凉亭中,正坐着那位永宁公主。

    公主年约三十,容颜保养得极好,眉若远山,眼含秋波,却是粉黛略染,从不浓妆艳抹。

    但只是这略施粉黛,她的容貌也毫不逊色。

    唯一的遗憾是,这位公主的神情并不大欢悦,似乎常年便是如此,眉梢眼角总有一丝清寡之意。

    可这丝清寡,也阻挡不了她的美。

    有两个老仆站在旁边,前面人的手里捧着一大把花种,递给公主看。后面的人则提着一个大袋子,显然装的全是花种。

    永宁公主的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了老奴手里。

    却只是略略一瞥,便收了回去。

    “这些年,投机耍滑的人,越来越多了。”

    两个老奴一听,吓得不轻,忙道:“公主,这回的花农绝对是诚心赤意的,老奴领人去看过了,也在别处试过,的确美艳万分,无杂色……”

    “行了。”公主一摆手,“下去吧。”

    老奴止住了话头,踌躇片刻,应了声“是”,便退下去了。

    永宁公主将目光又往远处落了一些,隔着飘动的帘幕,远处高高的山坡上,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波斯菊、紫菀属、翠菊、金露梅……

    花儿在微风蓝天下摇摆,四周是蔓延无边的绿叶青坡。

    远远望去,煞是明艳动人,引人注目。

    可那好看归好看,繁盛归繁盛,却终究不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