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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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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大厅一阵一阵传过来的重金属音乐嘈杂震耳,将周边其余声音掩盖住,迷眼的绚烂灯光平均几秒会扫到二楼洗手间的过道一次,而男厕里女生挣扎的动静已经轻到他听不见。

    黑色的手机在手心里翻转,他脚步缓慢地往前,方向是楼梯口,转到第二圈半时,手机一角抵在手掌,卡住了。

    盛林野停下了步伐,眼眸微抬。

    一秒,两秒,三秒……

    第四秒,折步回了头。

    一脚用力踹开男厕的木门,砰地一声砸在墙上,力道过大导致门反弹回来了一些,遮住了一半的空间。

    首先入目的是地上的血渍,一滴一滴,一直延伸到第二个隔间,满头是血的男人已经无意识地昏迷在那儿,一动不动。

    盛林野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勾起唇,抬手将门推到最大。

    陶奚时站在男人三步之外的距离,白裙沾染了血色,手里的木棍不知道是哪儿找来的,也沾着血迹,她握着木棍的手微微发颤,听到踢门的动静扫过来时,眼睛是红的,眼神是冷的。

    其实,这样的场景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紧接着外头响起一声尖锐的惊叫声,大概是有其他客人经过被吓到,盛林野闻声往后瞥了一眼,两个女人匆匆跑开。

    他反手关上门,扣了锁,走进男厕。

    陶奚时却举起手中的木棍,直指着他,声线极冷,只说一个字——“滚。”

    三分钟前他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神态还记在她脑海,态度自然好不到哪儿去,甚至对他本就糟糕的印象更差了。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半分钟,盛林野突然笑了一下,视线移到地面,男人躺着的地方,再回到陶奚时身上,“我滚了,谁给你收拾烂摊子?”

    这意思很明显,他是要帮她了。

    一边说一边靠近,握住木棍另一端,使了力往下压,嗓音沉:“需要帮忙就喊一声,有那么难?”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还在发颤,很轻易从她手里抽走木棍,继续说:“被吓到了就乖一点,浑身竖着刺想扎谁呢。”

    咣当——

    从她手中抽过来的木棍被盛林野扔在白色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一声,像是突然打破了某种平衡。

    毫无预兆地,陶奚时的眼里滚出泪。

    她哭的时候是无声的,门被盛林野关上后隔音效果极好,如此寂静空旷的空间里也听不见她的哭声,只是眼泪不断地掉,止也止不住似的。

    到后来,她蹲下身,抱着膝终于哭出声。

    整个情绪都崩了。

    盛林野稍怔,完完全全没料到她会哭,或者说,没料到她会在这种时候哭,经过几次接触,这个女孩的性格他摸得一清二楚,压根就不是会在外人面前示弱的性子,更不会在他面前示弱,前几次面对他时她漠然冷淡的反应他还记着呢。

    盛林野一开始以为她是后知后觉的害怕和无助,所以当他蹲下身与她平行,难得好心想要安慰一句时,意外的听见她抽噎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很轻很轻。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说,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

    陈列等了十几分钟没等到陶奚时出来,掐了烟上二楼。

    洗手间门口守了两个男生,一个蹲在墙角抽烟,一个靠着护栏玩手机,陈列刚过去就被抽烟的男生起身拦住,“等会儿啊兄弟,里面在处理点事儿。”

    另一个玩手机的男生也走了过来,有意无意地堵在了入口处,低头继续玩手机。

    陈列皱眉,拨开男生拦在身前的手,“我朋友在里面。”

    “你妈在里面也没用,等着吧。”

    “我说最后一遍,我朋友在里面,滚开。”

    男生啧一声,转了转手腕,上前一步,笑了笑,“听你这口气是想打架?”

    “等等。”玩手机的男生这时候抬头,“你说的朋友是个女孩子吧?穿白裙的?”

    陈列眼神冷下来,盯着他,他毫不畏惧,接着说:“她刚走,三分钟前。”

    ——

    夜幕降临,横跨江面的扬城大桥此刻灯火通明,各色灯光交相辉映,将整座大桥照得透亮,桥面上车辆络绎不绝。

    陶奚时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向远处暗色的江面,桥下的江水波光粼粼,带凉意的风不断地吹得她发梢扬起,一次次聚到眼前,风停时又滑落。

    桥头斜停着那辆兰博基尼,车灯没关,光亮一直延伸到恍如白昼的桥面,盛林野靠在车身抽烟,他站的方位一半明一半暗,含着一支烟低头玩打火机,隔几秒擦出火,再合上盖,如此循环。

    宋沉的电话打过来,仍身处酒吧的他,背景嘈杂混乱,“阿野,蔺叔说那醉汉身份有点特殊,是副市的胞弟,醒来估计没那么好忽悠。”

    盛林野取下烟,夹在指间轻敲了一下,烟灰掉落,他问,“他有理?”

    “这种事说出来总归是女孩子吃亏,传出去多难听。过道有监控,能看到他把小仙女拖进男厕,但厕所没监控,除了他自己没人能作证他是被小仙女砸了脑袋,所以你的意思呢?”

    是把监控放出来,证明陶奚时是正当防卫。

    还是删掉记录,反正也没人能查到陶奚时身上。

    他如果选择第一种,就算是默认站陶奚时这边,后续有什么事他都会顶着,也会顺便替她算算账。

    如果选择第二种,就表示不想管,懒得折腾。

    宋沉故意抛出这个问题,想试试他的态度,结果却出乎他意料。

    “监控删了。”盛林野抽完一支烟,直起了身子,嗓音懒洋洋的,“这事就算完了。”

    说这句话时,他抬起头,视线落在远处站桥上吹风的那道身影上,她一头过肩的黑发,一身白裙,裙上还带血,站在那儿乍一看还挺渗人的。

    再多看几秒,其实那瘦弱孤寂的侧影,无声的沉默,看着还真容易让人心软。

    陶奚时察觉有人靠近,因为身侧的江风被挡了一些,发梢落在肩头。

    盛林野的声音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中依旧清晰,“走了。”

    她双手交叠搭在护栏上,微微歪头。

    他借灯光看见她通红的眼睛,一个人站这儿不知道无声掉了多少泪,泛红的眼睛衬得肤色更白净,眼角旁掠过的发丝也沾湿了,贴在耳廓前,模样看着还挺可怜的,和之前的态度大相径庭。

    盛林野看着她,莫名又犯了烟瘾。

    “去哪?”她的声音是哑的。

    他咬着一支烟,反问:“你不回家?”

    陶奚时摇头,她不想回到封闭的家里,那些回忆会毫不留情将她压垮,没法去抵抗。

    “行。”盛林野吸了一口烟,扯了扯嘴角,“那你跟我走?”

    ……

    快到十二点,路边嘀一声车鸣突兀地响起,陶奚时咬着一粒鱼丸抬头,通过便利店巨大透明的玻璃窗,看到盛林野滑下车窗冲她侧了一下脑袋,示意她上车,他的右手还握着手机搁在耳边,不知道在听谁的电话,神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半小时前盛林野在开车途中接了个电话,把她顺路丢在了这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说要处理点事,让她在这等一会儿。

    桌面上装关东煮用的是打包盒,所以陶奚时直接把吃一半的关东煮塞进塑料袋里,合上盖,没打结,就这样拎着走出去。

    身后一道清晰响亮的“欢迎下次光临”,是出自柜台里原本一直昏昏欲睡,直到不经意看到门外的豪车及帅哥后,突然来了劲的收银员。

    陶奚时坐进车里,盛林野侧头瞥了一眼她手中捧着的散发出味道的关东煮,没出声。同时,一股烟草味也窜进陶奚时鼻间。

    车还没启动的时候,她扭过头,向他伸出手,摊开手心。

    又小又白的手掌,纹路清晰,指尖泛红,可能是被关东煮的温度给烫的。

    盛林野清淡地问一句:“什么?”

    陶奚时说:“烟,给我一支。”

    “没了。”

    “那你再等半分钟。”

    她原路折返,回到便利店,蹲在货架前挑了一包烟,收银员扫码时多看了她几眼,又瞥向门外的跑车。

    深夜的公路寂静至极,偶有几辆车在沥青路面飞驰而过,盛林野的车就停在路边,打着车灯,陶奚时靠坐在车头,一手端着打包盒,一手捏着竹签,安安静静吃完剩下半碗。

    盛林野坐在驾驶座,打着一通电话,偶尔抬头看一眼她在前方的背影,近在咫尺,隔着一层挡风玻璃。

    因为白裙沾了一些刺眼的颜色,所以她身上还套着一件他放在车上的外套,是黑色的薄款,在夏日的深夜也算不上热。她的长发有一半漏进了衣服里,软软的弯出一道弧度。

    吃完热气腾腾的食物,她脱下外套放在车头,低头专注地拆刚买的烟,这时盛林野从车里出来,坐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