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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心中有信脚步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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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苏恒,我全身就像被没来由的电弧出其不意地击打了一下似的,颤抖不停,猛地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抬眼向四周看去。

    我怎么会在刚才的那一刹间忘了他呢?我怎么会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只记得自己的虚妄的幸福而把苏恒在现实世界中正在遭受的磨难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呢?苏恒,他为了救我,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可是我……我却在这个无人安逸的地方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我是什么人呀,我怎么会变得这么自私,自私得甚至让我自己都有点恨自己了呢?

    “不,我不能这样,绝不能这样!我不能这样耽于眼前的享乐,我不能这样忘了我的恩人而把他留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必须去救苏恒,我必须去把他从他正在遭受的磨难中拯救出来,他目前正处在危险之中,这种危险不正是我造成的吗?谁能说他目前正在遭受的磨难和我没有关系呢?”我自责着,心里越来越紧张,“我知道那是一个危险遍地的世界,我甚至会因为重新踏入那个世界而失去自己的生命。但我又要惧怕什么呢?我受到的痛苦还不算多吗,为了自己的使命而失去生命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苏恒不也是为了我毅然而然、毫不犹豫地投入到那个漆黑的世界中去的吗?自从我和他在那个小屋里分手以后,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了呢?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我必须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有这样的勇气和力量,我必须有这样的勇气和力量。”

    一想到他现在生死未知的状况,我便心急火燎地再也坐不住,只想早早地去到他的身边,让我真实地看见他,了解他目前是否安好。只有我的眼睛看见他真正地平安无事了,我才会放心。否则,我一个人在这里,又如何能过得快乐呢?

    我找了一个高一点的地方,抬眼向四周看去。我的四周尽是苍茫的天空和绵延不绝的群山,根本看不到基地一丁点儿的影子。我已经失去了方向,我不知道此时身在何方。

    哦,上帝啊,我现在正在什么地方呢?上帝啊,请您开开眼,请您帮助我,告诉我我应该向哪里走吧?哪里才是我应该去的方向啊?

    我正在茫然无措之际,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片“呼呼”声音,急忙转身回头看去,只见树摇草动,不知何时起了一阵风。那风从山顶生成,顺着山坡一路刮下来,草叶在风中旋转不定,“呼啦啦”地从我身边不远处刮过,一头扑向下面幽深的某个山坳之处。

    这阵风来得甚是奇特,难道这是上帝听见了我的呼求,用这种方式对我的呼求做出回应,为我指明应该去的方向?

    我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这就是上帝的旨意,于是我整理了一下衣衫,振作了一下精神,步履蹒跚地朝着疾风吹去的那个遥远的山坳慢慢地走去。

    刚开始时一路上都是绿油油的矮草,密密麻麻地形成了一大片天然草垫。我认为这些矮草绝不亚于以前学校里草坪上那些被精心种植并仔细呵护的草坪,因此眼前的这一大片草垫也可以说是我见到过的最漂亮的草坪了。

    大概再向前——其实这是向着坡下——再走一公里多远,地势变得有些崎岖,略略地显得高低不平,草也渐渐地有些稀疏,草和草之间露出了褐色的泥土或青色的岩石。

    看见这些在我眼中渐渐萧瑟的景象,我迟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还是继续向前走了下去。

    越往前走,只见草地越来越稀疏,岩石和泥土变得越来越常见,再到后来,草已经成了这个世界的稀罕之物,不再连成片,只变得星星点点,这儿一丛,那儿一簇,杂乱无章地隐藏在深褐色的泥土和杂乱的碎石缝里。

    这个逐渐灰暗的世界已经让我变得有些心伤和悲哀了,因为代表生命的绿色在这里已经落得如此残缺不全。可是我在心伤和悲哀之中却又有些惊喜,因为即使是在岩石最坚硬、最嶙峋的地方,也总有那么一两处顽强的绿色跳跃入我的眼帘,仿佛它们在用上帝的言语告诉我,即使是最艰苦的地方,总有代表希望的生命在顽强地生存着,也正是这一点生命的存在,才让我感到这个世界还不是那么让我绝望,总还会有那么一天,这些零星的小草会把种子撒遍了四方,让绿色铺满这片枯萎的山坡。

    如果有一天我做不了看这个世界的人,也一定要做在这些石缝中生长的小草,为看这个世界的人带去无穷无尽的希望。

    再往下走不远,转过一道岩石屏障,我忽然听见“哗哗”水流的声音。我心中一阵欣喜,水是生命之源,有水的地方一定会有生命!看来即使是小草的绿色在我眼前渐渐地褪去,大自然也不会负我,它要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我生命依然存在着。

    我知道了,生命依然存在!在最艰苦,看上去最令人失望的地方也不能放弃对生命的向往和希望。

    岩石后面有一条小溪,溪水清冽,淙淙的水流声就是从这条小溪传来的。

    小溪很小,只有一尺来宽,却如一条粼粼的丝带巧妙地在岩石间蜿蜒穿梭,身姿曼妙,弯弯曲曲地一直通向下面的山坳之处,任岩石坚硬无比,也无法阻挡它的行程。

    一看见这条小溪,我腹中就起了一阵饥渴,这才意识到我好像已经有好长时间既没有吃过也没有喝过一点东西了,肚子里以及咽喉中都好似裹着一团火,正在“呼啦啦”地燃烧着。

    我顾不得脚下的崎岖不平,发疯似的扑向小溪,趴在地上,双手拢成勺状,平伸出去盛了满满一掬清冽的溪水,迫不及待地把它送入口中。溪水甘甜,带着一股浓郁的自然芳香,绝不是我以前一拧水龙头就能流出来的那种带着一种奇怪的味道的水可以比拟的。

    我知道此时自己披头散发,满脸污垢,绝对像是一头饥渴已久的疯狂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把水一掬又一掬地从溪中舀起,一次又一次地把脖子仰得高高的,贪婪地把这大自然的美味不断地倒入口中,直到腹中饱胀,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酒足饭饱”之后,我又拿溪水作镜,仔细地端详了一会自己的容貌。我知道自己的容貌非常出众,但被披散的头发和脸上的污渍层层遮挡,竟然看不见我本来的面貌了,水中出现的恰似一个疯疯癫癫的野丫头,不只我自己,我相信任何人见到我这副模样,都会认为我就是一个疯疯癫癫的野丫头。我对自己的这副模样颇不满意,于是在水中洗干净脸,又把头发梳理整齐,再一看,虽然衣服还显得有些邋遢——这一时还无法改变——却已宛然又变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姑娘,虽然和我最好时的容貌仍有十万八千里之遥,但也已婉然动容,别有一番滋味,足以惹得这世间绝大多数男子狂乱心跳了。

    我不是一个喜欢招蜂惹蝶的女人,但也不是一个习惯把自己本来的容颜遮盖起来不愿示人的女人。我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不张扬,不轻狂,自怜,自尊,自爱。

    我把自己整理妥当,站起身辨识了一下大致的方向,便沿着小溪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走去。我不知道小溪下面是什么,我不知道山坳那处有什么,我不知道等在我前方的是什么,但既然这是上帝给我指引的路,我相信他,我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即使走到日月无光,即使走到天荒地老,我也会一步一步地这样走下去。

    山里的路看上去很短,好像再远的地方也只是在眼前,但走起来却颇费时间和体力,好像前方远得几乎无法到达。先前在那一大片草地上时,虽然没有路,但其实到处都是路,只要认准一个大致的方向,从哪儿走都差不多。但现在在这条怪石嶙峋的小溪旁边,虽然还是没有路,却不得不在深浅错综的碎石和低矮的灌木丛中找出一条路来,即使有一个大致的方向,但那条走出的路却是盘旋曲折,有时还不得不回头重新来过。这样一来,前进的速度又大大地减慢了。

    除了一心想早点见到苏恒,确信他现在是否依然安然无恙之外,我实在没有其他什么好心焦的了。但是苏恒,此时在我心中一直挂念着的人呵,你现在是否一切安好呢?

    我心里想到苏恒,动力油然而生,脚下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虽然双腿又酸又涨,脚底板也疼痛难忍,但这一切对我肉体的折磨已远没有想知道苏恒安危对我心上的折磨来得更痛更深了。因此,我仍然在努力地走着,心里坚持着,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多走一步就会离苏恒更近一步,多走一步就会早一步见到苏恒。如果现在就能见到苏恒,这将是多么美妙啊,绝对比我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星空、享受阳光更加美妙。

    于是,当太阳的最后一点脸庞即将消失在大山的那边时,我突然看见了小溪的脚下有一座房子,那是大山里的一座简陋的木屋。

    我大致估算了一下木屋到这里的距离,大概在一里路左右,好在现在虽然太阳躲到了大山背后,但天光依然明亮,我必须利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这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赶到那个木屋,否则我一个人待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里过夜,将会是一件非常危险、恐怖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鼓足勇气,忍着脚底和全身几乎每个关节、每块肌肉的疼痛,加快脚步向那座木屋走了过去。

    信靠上帝是有福的,上帝给我指引的方向是完全正确的。如果没有上帝的指引,我一个人在大山中如没头的苍蝇似的茫然行走,四处乱闯,一定找不到任何出路,最后只能迷失在大山深处,在黑夜里不是冻死就是成为不知什么动物的口中美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