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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炽与朱允炆年纪相当，又是堂兄弟，在剧情设计里，两人自幼就玩在一起，朝夕相处，一同习武识字嬉笑玩乐，更曾许下过共游天下的豪迈心愿。
可惜两人终究是生在帝王之家，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渐渐明白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根本不可能在他们身上实现。
再到后来，建文帝登基，两人的立场也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收到这封信时，朱高炽正以区区万人抵挡着朱允炆五十万大军，却令对方节节败退，死死守住了北京城，他原本以为自己收到的会是一封招降书，可没想到朱允炆却放过了最后这一丝翻盘的希望，直接递上一纸绝交信。
“你说江湖到底是什么样的？”
“反正肯定比这宫墙深院好多了。”
“要是有天咱们也能一同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不知道能有多痛快！”
“那等你我武艺练成，就一起溜出去，从此策马并轡，游遍天下！”
“那一言为定！”
“一诺千金！”
年幼时自以为认真的誓言，到最后不过成了彼此都不再回忆的幼时笑谈。
再次提起，竟然是为了诀别。
原本那些已经已经被刻意掩埋的前尘往事，却都在一瞬间鲜活起来。
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而这种连半句台词都没有的感慨，比他上次的试镜内容简直又难了好几分。
但是这一回，看着伏向宇沉稳的眼神，夏尽却一点都不觉得他是在刻意刁难。
看他的表情，似乎对于夏尽的表演还真的有几分期待。
夏尽低头琢磨了一番，才开口道：“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吗？”
伏向宇点点头，一旁的选角导演适时地走过去，递给他一张折起的A4纸，也就充当了密信：“世子，就是这封。”
夏尽接过来，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眸光闪烁。
拆开信封，视线刚一落在纸上，他的表情霎时僵硬起来，片刻过后，却又一阵愣怔，悠远的目光好似已经透过那张信笺，看到了久远闪回的从前。
“要是有天咱们也能一同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不知道能有多痛快！”
“那等你我武艺练成，就一起溜出去，从此策马并轡，游遍天下！”
“那一言为定！”
“一诺千金！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夏尽双手倏地收紧，手中的信纸也被他抓得有些发皱，他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迷蒙，一直到现在，他表现得都非常自然，好像通过一封信回忆起从前的人就是他自己，而这种自然，却恰恰十分难能可贵。
那两个选角导演已经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不过伏向宇却还是面带着微笑静静看着，跟刚才没什么不同。
后面，叶猛无聊地往后翻了一页剧本，轻轻一声，可是在这安静的气氛里却十分明显。
夏尽这才恍如梦醒，抬起头来，已然又是一派冷然。
“世子？”
选角导演适时地出声配戏。
夏尽的眉眼抬了抬，把手里的信笺卷起一些，往前送了送，然后又低垂了下去。
他这是把信送到了油灯前点燃！
所有人在他幽暗的目光里，好像真的看见了点点火苗冉冉地烧起来。
夏尽静静地看着，最终还是放开了手，灰烬在空中打着旋儿逐渐落入尘土。
“传信父王，就说陛下来信招降，被本世子……推绝。”
夏尽转身决绝地离开，挺直的背脊看上去却有些萧索。
这下叶猛都饶有兴趣地抬起头来，托腮看着他的身影。
夏尽回转身来，对着前方鞠了个躬：“我演完了，谢谢导演。”
伏向宇笑了笑，问道：“你觉得自己演的怎么样？”
夏尽愣了下，低声回答：“不好不坏。”
这一段几乎没有台词，考验的主要是情绪的转换，他自信刚才的表演并没出什么差错，可是也很难有什么让人出彩的地方，虽然他自作主张加了一段烧信的戏码，但这种戏份加得却也惊险。
有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果伏向宇恰恰觉得他是多此一举，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可没想到伏向宇却笑出了声：“我倒觉得可圈可点。”
夏尽心里一动。
伏向宇接着问：“你觉得朱高炽烧掉信的时候在想什么？”
这种类似于面试的题目夏尽原本没想到他会问，不过却几乎是反射性地瞬间脱口回答道：“自此恩义两相绝，策马并轡当日愿。”
纵然有万千思虑，也不过熔在这简短的两句之中。
伏向宇沉吟了下，最终还是笑着对他伸出了手：“谢谢你能来试镜，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夏尽心里有些惴惴的。
来试戏之前，他还觉得这个角色志在必得，不过这会儿却又不安了起来。
等夏尽道别出了门，一直懒洋洋的叶猛才直起身来，对着坐在自己正前方的伏向宇冷哧一声：“我说，伏大导演，你明明就看上人家了，干嘛不直接给个定心丸。”
全剧组敢这么跟伏向宇说话的，估计也就他叶猛一个人。
不过伏向宇却偏偏不跟他计较，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偏门低声开口道：“太像了。”
他右手边的那导演也忍不住点了点头：“是啊，只是站在这儿，也就有个五六分像，一动起来，活脱脱就是夏尽附了身，怎么能这么像呢？”
叶猛眯了眯眼，似乎也在回忆着那个叫祁竟的人之前的表演。
副导演说得没错，祁竟的举手投足都让他忍不住想起那个已经故去的对手，不只是举止相像，就连演技似乎都有着说不出的神似。
叶猛这人最好面子，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天赋异禀无需努力的假象，但私底下却总是对着各个电影里的经典片段苦练演技。
既然是观摩影片学习技艺，他自然都是找一些演技真正出神入化的国际大腕，可在他找的这些人当中，却偏偏有一个例外。
这人与他名气相当，虽然在国内已是大红大紫，却离国际巨星有着正儿八经的一段差距，而最让人唏嘘的是，那人临死也没能把金华奖的影帝奖杯拿到手。
在这一点上，他连那个颇富心计的白千屿也比不过。
可是叶猛却也常把他演过的片段来来回回地看，对于他的一颦一笑早已经铭记于心。
叶猛一向自视甚高，与自己名气不相上下的，他也仅仅只看得上夏尽一个人，尤其是近两年，他们的演技都愈发醇熟，只是随着演绎技巧的增长，他们的年龄也越来越大。
三十来岁，说老不老，说年轻，却也已经不再年轻，虽然演技跟那些小鲜肉比很占优势，可是公司却已经不会再冒着风险把他们往国际上捧。
新鲜资源那么多，他们终究是失了先机。
所以对于夏尽，叶猛多少有些惺惺相惜的情分在。乍一听说他去世的消息，他的脑子还真的空白了好一阵子，一直到现在想起都觉得恍惚。
这会儿看见一个好像夏尽再世的人出现在眼前，他心底似乎有些不知名的情绪在隐隐鼓噪着。
祁竟看上去比他们年轻了足足有十一二岁，如果演技真的与夏尽旗鼓相当，只要能有机会，那他的路显然比他们要长得多。
叶猛知道自己这种心态有些问题，别说是完全陌生的祁竟，就连夏尽跟他都没什么交情，他们的路能走到哪一步，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却忍不住想知道，如果他们这些年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演技，放在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光景。
这个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好像一瞬间就承载了他心中的想望。
伏向宇背对着他，并没有察觉他情绪的涌动，只是若有所思地道：“演的是不错，明天看看剩下的几个人，如果没有能超过他的，就定他了。”
叶猛弯了弯嘴角：“他这个年纪的艺人，想再找个演技这么好的恐怕也不太容易。”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选角导演不禁咋舌：“刚刚叶猛是在夸人？”
另一个选角导演也满脸惊骇：“这可真不容易。”
是啊，能让一向眼高于顶的叶猛夸上这么一句，那可真是太不容易。
直觉告诉他们，明天的试镜，很有可能只是白搭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