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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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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荨很早就已经醒来,她双臂环抱,不声不语立在卧房的窗前,从黎明前的昏暗,到曦光景耀,再到午时阳光完全撒入,她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望着天际的变化。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又眉头轻蹙,像是在思考,然而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菲佣听到房间里没有声响,不确定她是不是已经起床,想到房间里不过她一个人,便悄悄开了一丝缝,一眼看到窗前纤瘦的背影。

    “小姐,原来你醒了。公司来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去公司。”菲佣轻声说。

    “谢谢,知道了。”简荨转过身,又问:“皓然呢?”

    “已经喝过奶,正在自己玩。他真的太乖了。小姐,已经快中午了,去吃一点东西吧。”

    简荨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说:“我一会就下去。”

    待门关上,房间再次陷入寂静,她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单手撑着下巴,来回踱步。随即倚靠在椅背上,重新闭上眼睛,食指轻敲椅子的扶手,仿佛将自己置身在警报四起的驾驶舱,在乌暗的云层里寻找光亮与出口。

    ......你在法国什么都没有做!才去了几天,就回香港,一回来就说不愿意再争汤瑞。然后跑去美国天天学开飞机,还坠毁一架飞机......

    ......老爷子葬礼你也不来参加,不知道跑去哪里,全世界都找不到你......

    ......二婶在想什么,我很清楚,在汤家压抑了这么长时间,她不会甘心她唯一的儿子放弃汤瑞的一切,就像我们这一房不会甘心汤雅臣放弃汤瑞一样......

    ......我劝你还是同我们合作。否则,依照你这样的性格,只能再一次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欺负到体无完肤......

    “直觉......相信自己的直觉......”简荨不由地喃言。

    忽然,她猛然睁开眼睛。

    “汤雅臣......汤谨言......谨言......”她微语喃喃,微微敛着的目光里仿佛闪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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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桌上,皓然半躺在婴儿专用摇椅里,看着妈咪吃饭。两只小手开心地频频挥舞。

    简荨的胃口似乎很好,小碗不够,索性端着汤盆,将辣味的佐菜全部拌到米饭里,连颇能吃辣的菲佣都看不下去。

    菲佣吃惊又担忧:“小姐,这些菜我特意加辣,我自己都不能吃太多。你怎么一下吃这么多?”

    简荨不在意地继续将饭大口往嘴里送,含糊地说:“是吗?我觉得不够辣呢。”

    菲佣嘴角抽了抽,咽了咽口水,斟酌了一番,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小姐,不如,去看一看心理医生吧。抑郁症一定要治疗,否则将来太太回来,看到小姐这个样子,一定会很难过。”

    简荨:“......”

    吃过饭,简荨什么话都不说随即去楼上,不到一会的功夫,便提着一个旅行箱下来。

    “Lisa,今天我要飞一趟加拿大,”顿了顿,又补充道:“去散散心。”

    菲佣连忙点头:“好啊好啊,散心好,小姐你现在就应该多散散心。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皓然的。”

    简荨笑了一下,说:“我带皓然一同去。这样你也可以放假休息几天。”

    这时菲佣想起了那天看过的一篇关于一个得抑郁症的母亲带孩子在旅行途中自杀的报道,顿时脑洞大开,紧紧拽着简荨,带着哭腔说:“小姐,你不要想不开,就算是为了太太,也要活下去。”

    简荨已经满头黑线,彻底无语,拍了拍菲佣的肩头:“你真的想太多。我不至于为了男人想不开。”接着,想了想,又莞尔道:“至少在他们想不开之前,我自己不会先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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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在街道上行驶,好不容易适应了在香港右侧驾驶位,左边通行的行车规则,她不敢开太快。

    而每回等红灯时会在后视镜里看几眼车后座婴儿安全座椅里的皓然。菲佣也在后座,因为始终放心不下,执意要跟随到机场。想到去机场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便同意菲佣随行,方便照顾。

    皓然知道妈咪在看他,便会高兴地咿咿呀呀大笑。

    含笑收回后视镜里的目光,抬眼的无意间,看见中环巨幅露天电视屏幕上熟悉的脸庞,还有那始终依旧的运筹帷幄与意气风发。她的嘴角微微漾起。

    车子没有先去机场,而是一路来到陆明月的杂志社。目前杂志社以老板在国外休养为理由,由专业经理人代为打理,所以一切井井有秩。

    将皓然留在车里,又对菲佣作出细细的嘱咐后,便只身从后门私人通道来到总监办公室,刚一进门,几位陆氏的高层同时站起,恭敬道:“主席。”

    她微微扫视了眼面前的这些,由她的母亲为她精心安排的心腹,同时也是为她铺设的后路。

    她直觉,她信得过他们。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简荨绕过办公桌,在主位前坐下,正色说:“我们在这里的见面以及所有谈话的内容,绝对保密,尤其不可以在陆氏说起。”

    高层们毫不犹豫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陆明月的办公室风格简洁明快,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一如她凌厉的性格。而办公桌上除了一叠文件,也只有一个相框。

    简荨伸手拿过那个相框。相框里的她不过九岁,一只手挽着母亲的手臂,一只手挽着身穿机长制服的父亲的手臂,脸庞依偎在父亲的肩侧,笑靥幸福明媚。

    隐约中,她想起某一年的某一天,她的父亲曾对她说:“阿荨,你的性格看似像我,其实你更像你的妈咪,不甘于妥协。”

    缓了缓心头浮起的痛涩,她放回相框,不动声色地问:“臣风投资做到哪一步了?”

    其中一个高层答:“臣风投资正在帮陆氏逐步撤资香港。我们的初步意向是,让陆氏退出香港市场,从而摆脱汤瑞的影响力。因为即便陆氏和汤瑞没有直接的合作往来,但是香港毕竟是汤瑞的主场,汤瑞对陆氏的影响总是无处不在。比如合作方的重叠。目前已经有合作方因为汤瑞对陆氏的并购而考虑退出与陆氏的合作。毕竟没有人愿意为了陆氏得罪汤瑞。如果陆氏转移市场,可以自保。”

    “撤资香港于陆氏是自保,可是于臣风投资,”简荨微微笑了笑,缓缓问:“又能从帮助陆氏撤资这里得到什么利处?”

    “说到对臣风的利益,其实无非是海外市场的合作。臣风是风投公司,一旦他们帮助陆氏撤资成功,可以帮助陆氏拓展海外市场尤其是美国市场。他们除了享有分成,也会掌握陆氏在海外的商业风向。说的简单些,根据双方合作协议,他们会在一定期限内掌控陆氏在海外市场的初步运作。如果他们反悔,想在陆氏还未有站稳脚跟时并购,也并无可能。所以与臣风的合作,等于对赌,也是基于对双方的绝对信任。”

    “所以你们信任臣风,选择和臣风合作?相信臣风会心甘情愿帮我们?”简荨紧紧望着眼前的每一个人。

    “因为......”

    “因为汤瑞对不对?”简荨接过话:“因为臣风的主席汤雅臣和汤瑞势不两立?”

    沉默表示默认。

    简荨摇头说:“即便我不懂商场,可是我也知道,臣风帮助陆氏撤资香港,也只是暂时阻止陆氏被汤瑞并购。然而对于他们本身,尤其他们和汤瑞之间,没有太多的利处。甚至会因此激发与汤瑞间更大的矛盾,而自身难保。”

    众人相互看了看,犹豫地开口:“所以主席,你打算怎样做?”

    沉默了一会,简荨缓缓开口:“减缓撤资的速度。与其躲避,不如破釜沉舟,和汤瑞正面对决。”

    众人大惊:“陆氏和汤瑞斗,纯属以卵击石。”

    简荨莞尔一笑:“那有没有兴趣,和汤瑞玩一个游戏?以卵击石的游戏?”

    面对一众质疑的神色,简荨视若无睹,继续淡定地细细叙述:“如果只是在股票收购上相互较劲,会引发股价波动,一个不慎,便会引发股市震荡,那时受损失的会是无辜的股民。他们中很多人手中的持股是他们全部的身家。我虽然不懂这些,但是我相信,本质上,商场和机舱没有区别。身为飞机师,驾驶飞机最重要的原则,是保证乘客的安全。而在商场,我们也必须首先要保证股民的利益。用调控股价的方式去争去斗,除了两败俱伤,也会伤及无辜。如果我们试一试不费成本,就让汤瑞自行投降?”

    话语一出,众人相互看了看,再对简荨点头示意:“主席请继续。”

    简荨从座位起身,踱步到窗台前。“中国有句古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我没有说错,汤瑞的主营领域是航空,还有能源进口,从而自给自足,并且实现亚洲的能源供给垄断。如果我们尝试打破这个局面?”

    这时,众人脸上的表情已从初始的质疑,到方才的吃惊,再到此刻的深思。可是他们深思更多的,却是眼前这位年轻的主席,也是他们并没有打心底去信服的主席。

    对她的忠诚,归根到底,不过是基于对陆家大小姐,也是他们真正的主人的忠诚。除此之外,他们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信服一位完全不懂商场,只会在纸上写画各种奇怪数据和飞机的董事局主席。

    然而这位年轻主席此时此刻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还有她脸上淡然的微笑,让他们仿佛看到了陆家大小姐的影子。

    似乎想到了什么,其中一位高层微微恍然,“所以,主席你想......”

    不等话音落下,简荨拿出那一本她经常写写画画的设计稿,放至到他们眼前,同时说:“能不能查到,谁是汤瑞的主要飞机供应商,谁又是汤瑞的能源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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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拿大温哥华郊外一不起眼的小庄园,一个略显苍老的背影正在花园里修修剪剪。

    “舅舅,”

    听到这个声音,苍老的背影骤然一顿。

    “舅舅,我是阿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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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拿大多伦多佛光山寺,汤祖云和汤祖欣两兄妹做完早课,刚一出佛堂,一刹那间,看到曦光下立着一抹年轻纤瘦的身影,正抱着一个小婴孩,在佛堂前静静地等待。

    “四叔,姑姑。”简荨向他们点了点头。

    很久很久以后,已经没有人能记得他们当时谈了有多长时间。只记得,那一天,在简荨告辞离去以后,汤祖欣,这位以强势著称的汤家小姐,这辈子头一次尝到由衷佩服的滋味。

    她看着简荨离去的背影,叹息说:“当初老爷子相中这一位为汤家长孙媳,我一直以为无非是因为她不争不抢的性子。现在才知道,原来,老爷子早已经把今天的一切,都算计在内。果然是陆家大小姐亲自教出来的,唉,只可惜,没有被珍惜的福气。”

    汤祖云没有答话,只淡定地抿完最后一口香茶,缓缓说:“看来,是时候回一趟香港了。雅媛那个孩子,终究还是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