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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度审视, 仿如面前是昆仑雪山之巅的琅玕, 上渺万里层云，下极千山暮雪，唯这片绿意而已。
眉眼冷漠洒脱又有着盎然的自信。
这副模样，委实担得起如玉人三个字。
他的城府远比那双眸子更加深邃漆黑。
我早知道, 他生性多疑，是个极复杂的人物。漓羽也警告过我，可我从没往心里去，我以为我是神，他不能拿我怎样, 我以为他对我颇仗义，也不会对我如何。
可也是他在我施展读心术, 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了我一鞭子！
这到底算是霖铃挑唆他，还是他在利用霖铃呢？
霖铃只是个小妖，在还沉浸在爱情的年纪里, 她其实心思再纯粹不过，她对我的积怨归根结底不是神与妖, 而是因为她的表兄, 心上人的心上人是她的敌人。
所以, 她肯定是铁了心要扳倒我。
那么李之宥呢？
他这样待我，只是因错把我当妖、气我骗他, 还是另有原因……
最终, 也是应了那句, 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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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身上有伤，逃也是白费力，还不如原地恢复元气。
小瓦不知何时又是昏迷了，我突然记起袖子里还藏着绘了一半的情画。也许它是有一点点左右人情的力量，不妨一试。
我悄悄展开画卷，“李之宥你问得好，她又凭什么帮你？
你不知道，其实她也是条蛇，说不定借你手除了我，下一个就是你？
横竖我已经受伤了，你不先解决了她么？反正我也跑不了！”
不晓得李之宥将我的话听进去没有，但他确实更加用力拽紧了鞭子。
“本姑娘也是妖怎么了！”
霖铃索性去夺鞭子，李之宥只把手略抬高了些，她就够不到了，她要矮他大半个头。
“九幽，你过来！”霖铃开始召唤。
九幽鞭没有动静，法器认主，但霖铃的修为没法征服九幽鞭的，故此鞭子根本不服她控制。
霖铃气急，又凝了法力去抢，李之宥轻身一偏，但不知道是什么路数的武功，脚步变化像应了那句起舞弄清影，仿佛有无数个李之宥将霖铃绕着中间。
霖铃无助的打着圈圈，难辨他是虚是实。
我煽风点火，“没有法器傍身，你连习武的凡人也不及，着实是怂，一代不如一代！”
她反驳，“你厉害、你五千年修为你怎么……”
她晕乎的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手臂渐渐变作树干。
李之宥负手站在阵外看着，“人挪活，树挪死，她是个树妖。”语气像为了向我证明霖铃不是条蛇。
可妖界的皇族原身都是化蛇，怎么可能是树？就算她母亲是树妖，她也应该是半树半蛇的结合，难道她，是个野种？
失去随珠的时候我一般以气泽分辨妖魔，气泽嗅不出形体。偷偷拿出随珠一照，里面的霖铃确实是一棵紫色小树的模样。
“你！”霖铃没有反驳，“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从小跟我师父游历，修为浅薄的东西还是辩得的。你是桑树，而且是三桑。”李之宥说这句话时，表情却看着我。
稀奇！李之宥没看出我是神，而听说过三桑，这至少说明我修为很高深！！！隐藏得也很深！
霖铃虽是树妖，脑子却灵活，硬的不行来软的：“嗯，你也知道我修为浅，那要不咱们先联手把她干掉，反正我的法器在你手里，我也不能怎么样！”
趁着他们正在说话，我赶紧闭眼的将情画的力量引入身体，和我预料的那样，情画能量浑厚，就算没有画完，疼痛也被一点点驱开，力气也恢复了些许。
他们的对话还传入耳内。
“我是树，不是蛇，只有蛇才恩将仇报，就算是看在灵眷姐姐份上，我也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唔，你肯定不知道灵眷是谁，但她的转世你认得的，她是……”
灵眷？转世！退隐六界的灵眷竟然转世去了？
李之宥不耐烦打断，“什么妖魔的前世今生与我无关，但我说过，就算她是妖，也是我的妖，轮不着你来动！”
霖铃怒了，“你就是舍不得她，你不是也看上她了吧？
她先是坏了灵眷姐姐大婚，如今又来抢你，那我现在就杀了她！”
话中带着杀气！一团火焰似乎朝我迫近！
我睁眼一瞧。
那大概是狱火，曾经淬炼过不少妖魔法器。
据传，冥界用它作十八层地狱的炼狱之刑，它的特色在于，凡囿于红尘俗世的生灵，经它灼烧就会痛不欲生，不仅虐身，而在虐心。
随着肉体灼烧，脑海里会反复浮现生命中悲催过往。
这种变态的狱火却没有人当杀伤力法器使用，一来稀罕，就魔妖冥三界三簇，二来，几滴观音大士的甘露浇灭它，有背景的神仙们也都不怕它。
比起我的情画，简直是废物！
我虽然境界不高，身上也没有甘露水，但实在没有悲催情史可以挖掘，完全不在怕它揭伤疤的。
身上元气也恢复了不少，掐了法力勇敢的迎上去。
“赶紧躲开，不怕烧得你魂飞魄散啊，你只管疗伤。”漓羽终于到了，“我来收拾她们。”
我抬头，云中那红裳女子将九黎壶当空一抛，壶口倾出的甘露水形成巨大的水球将我罩住，顺势挡住外面的火，还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我体内。
漓羽盘腿坐在云端，手掌轻起，从湖水里拘来一座水桥。
看这架势，她还要学某条白蛇水漫孤山？
但她手指轻捻，水桥分做七根水弦，十指灵活的撩动水弦，弦起处，朵朵水花在她指尖乍开，阳光照射下散出彩色光晕。
漓羽的青丘女帝并非浪得虚名，她最擅音律，乐神都是她的徒弟，即便以水为琴，也比我弹伏羲琴要高明百倍。
撇开声音悦耳、旋律唯美不谈，弦起弦落间，既稳住了霖铃和李之宥，也顺势替我疗了伤。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漓羽还是愤怒不减，“我白漓羽的妹妹，这些年连我也舍不得欺负，也是你们能欺负的？”
她的愤怒化作的力量，激荡在霖铃和李之宥的头顶，如同一张透明的巨网覆压下去。
霖铃滚到地上捂住头只喊痛，而李之宥禅定来抗衡，我想，就算他难受，凭他个性，也会憋着！
“不道歉，绝不饶了你们！”漓羽继续弹奏。
霖铃的嚎叫声叫我头疼。
“让她走吧，今天的教训也长够了，就算她嘴里说道歉，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我懒洋洋觑向李之宥，“将他困住，我还有账跟他算！”
“你就是怕我真有个好歹，我父王带兵来！依兰，你不敢杀我！”霖铃获救，依旧嘴硬。
我漫不经心，“我是以为你罪不至死，我是没法同你整个妖界抗衡，但你，我绰绰有余！你要是不信、大可留下试试？”
“哈哈哈！她吓早跑了！”漓羽笑着收了水球：“你的伤也好了吧，现在你把那则情画画完吧，画完了，了了事，是时候回去了。”
她走到小瓦跟前，用力扼住她的手腕，血流下来，我从善如流过去，将血蘸满笔尖。
“依兰、你……”李之宥道。
他是想说妖么？可惜他收不了我！我权当他不存在。
继续在纸上添上一朵双生花，落款名曰：双生——人间卷。
将情画的力量渡入小瓦体内，她苏醒便冲我和漓羽跪下，说：
“对不起，谢谢。”
其实小瓦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帮她什么，所以我不知道说什么。
漓羽扶起她，“你想回到乔行远身边么？我送你去，也可以替你解释。”
她摇头：“不、不用了。”
我和漓羽都一僵，她所做的一切都为了得到乔行远的爱，可她却给拒绝了。
“姐姐她很爱方应龙，我却总是在伤害他、伤害姐姐，姐姐为我牺牲了自己，我和乔行远在不在一起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要代替姐姐陪他走下去，给她爱的人幸福，那样姐姐也会安心。”
说这话时，她表情安静的让人分不清，她是玉奴还是小瓦。
“你，决定好了？”
“嗯，从今以后，我就是她。”
“那对你不公平，你不爱方应龙，你会痛苦一生的……”我曾看不起小瓦，此刻却被震惊到了。
小瓦正色道，“依兰姑娘，其实你真的不懂情。
我爱乔大哥不错，但或许我同他真的没有缘分。而我肩负人情债，夜夜盗汗，何谈幸福？
我也听说，离开了姐姐，方公子几乎要病死，他需要姐姐。”
漓羽没有说话。
我觉得这样不好，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或许这样对小瓦，对方应龙，对他们所有人，是最好的结局。
“那，你需不需要忘了他？我和地府很熟，我可以讨一碗孟婆汤给你，也许，从头开始、你就会不那么难过了。”
她走到一棵梅树下，放好那块墓碑，又温柔的端详抚摩，跪下拜别后，终于朝我们福身。
“多谢你的好意，或许忘记不那么痛苦，我若忘记，这世上谁还会记得她？
玉奴，回家了。”
我站在原地很久，直到她走离视线。
醒悟时已追到树下，碑上血迹未干，亡姐玉瓦之墓。
脑海登时两张脸交错，王莲叶上的起舞玉奴，北瓦唯一称的小瓦。我已不知，到底死的是谁？
“依儿，怎么了？”漓羽扶住我。
“没事。”我缓了会，眼睛瞅着李之宥，“算完这笔账，我就走。”
李之宥被漓羽罩在水幕之中，他看着我，手掌里躺着两根簪子，渊淳的泪簪，瑾瑜，与他雕的栀子簪。
“你说，算账，你帮我演戏，这是你应得的。”
我将泪簪收入袖内，“演戏，它是报酬，受之无愧。其它的你都拿回去。”
“那……”
“你又想问我需要买什么，李之宥，这招我已经腻了！”
“欠我一鞭，我不怎么会使鞭，以簪代替！两清！”那支栀子簪已被我扎进他胸口，快准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