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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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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里两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样,仍保持着先前僵硬的姿势。池月拄着双臂,满眼通红的俯视着身下的人,血色的潭眸里波光明灭。

    燕不离颤巍巍的睁开眼,缓慢的转过脸,震惊的看着头侧盘子大小的裂洞,难以相信自己还活着。

    他应该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打伤池老魔还能不死的人吧。

    “莫愁,”池月忍着怒气闭上眼,喘息仍有些粗重,“你总该告诉我为何非要救那个丫头吧?”

    “因为她如今和我一样无爹、无娘、无家,若是再和我一样武功俱废......”燕不离小心翼翼的答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和我一样的人了。”

    “只是这样么?”对方忽然苦笑起来,“为何如今的你,让我完全不认识了呢?”鬼门第一杀手江莫愁,何时生出同情心这种东西了?

    燕不离闻言心中一紧,咬了咬唇道:“或许,宗主从来不认识江莫愁......”

    对方表情凝固,瞳孔针刺般地一缩,仿佛两汪潭水瞬间干涸。良久的静默之后,池月终于哑着声音说道:“是啊,这么多年,我从没试着了解过你。”

    他只是把她当成了自己最利的那把刀,她也习惯了接受一道道冰冷的命令。

    谁都没有意识到,江莫愁其实也只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她也应该有喜恶,有哀乐,有害怕和疲倦的时候......

    现在这个人终于恢复了原本的个性,虽然不那么讨喜,可也终归是件幸事。

    难道自己还要再度磨掉她的性情,雕琢回那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吗?

    “不要急,你的武功没有完全失去。”池月微微咳嗽两声,叹了口气道,“等回到宗门,我帮你解封穴道恢复内力,在这之前不要轻易动怒。”

    燕不离无语的白了他一眼,老子哪回生气不是因为你?!

    觉察到那双魔爪又摸向了自己的腰侧,燕不离真心想扇他一耳光。未来得及动作,对方却迅速把手抽了回去。

    一枚鸡蛋大小的血红圆珠静静躺在池月的掌心里,在昏暗的车厢内散发着幽幽荧光。

    凤血珠。

    经过一段时间的药蒸调理,燕不离的眼疾已无大碍。只是池月仍坚持让他带在身上,说是此珠活血养神、宜生健体。

    双手握着珠子,池月背靠车壁,合目盘膝运起功来。

    他原本一直将吸来的阴火之毒强压在体内,而方才与三剑客一战动了真气,再加上被这女人当胸拍了一掌,顿时压制不住毒性了。

    更不巧的是,无生无灭的反噬也在这个时候发作起来,肺腑之中像泼了一锅热油般滚烫火辣,心脉深处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疯狂的啃噬,若是寻常人早就趴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可池月他无爹无娘,更不知眼泪为何物。唯有咬紧牙关将逆行的真气迫回丹田,再将肺脏和经脉中的火毒一点点逼出来。

    燕不离慢慢坐起,悄悄打量着那个打坐调息的男人。见他双眼紧闭、唇色发黑,顿时心中暗喜,虔诚的祈祷这货快点走火入魔。= =

    不多时,池月额上慢慢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晶莹剔透如晨露雪珠。一颗接一颗沿着他眉心的川痕悄然滚落,缓缓滑过美玉般秀挺的鼻梁,恋恋不舍的坠入尘埃。

    第十七颗汗珠跌落的时候,那双阖住的睫毛终于微微一颤。

    池月睁开双眼,长长舒了口气。摊开双手,那颗珍宝奇珠已经变得乌中带紫、惨淡无光。

    “可惜了......”他擦了擦汗,有些遗憾的望着凤血珠,若有所思道,“要不上层红漆再还给南涯的老头儿?”

    燕不离:“......”你怎么不抹点鸡血呢?

    马车外的众人终于看到他们的老大和老二走了出来,顿时群情激动,纷纷致以崇拜的目光。

    湖澈丹踩着露了个大拇指的鞋颠颠儿跑上前,马屁拍得格外顺溜:“宗主神猛,首尊威武,属下佩服!”

    池月、燕不离:“......”

    “把车卸了,我们骑马上路。”

    “是!”

    那两匹踏雪已经在地上跪了半天,现在终于解放压迫,站起来做马了......

    燕不离却不开心了。

    “宗主,属下会骑马。”

    身后淡淡哦了一声。

    他转过头道:“那为何你我非要同乘一骑?”

    池月紧了紧缰绳,丝毫没有放某人下去的意思,反问道:“你还想不想那丫头活着了?”

    “卑鄙!”燕不离扫了眼后面被乌鸦男带在另一匹踏雪上的岳卓,忍不住骂道。

    “无耻!”

    “下流!”

    池月稳稳坐在鞍上,猿臂一揽身前人的腰,猛地往怀里一抱,白衣美人便整个贴在了他胸前。

    骤然感觉隔着衣服顶到了一团火热的硬灼,燕不离顿时浑身一僵、菊花一紧。

    “再不老实,本宗就把刚才没做完的事继续做完。”某人提枪威胁道。

    燕不离欲哭无泪:“老色魔,你这样考虑过马的感受吗?”

    池月咬着他的耳朵轻笑:“没事,回去我就杀了它灭口。”

    踏雪一号幽怨的回头鄙视了一眼。

    搂紧怀里的人,池月潇洒的一抽鞭子:“——驾!”

    身下的马儿豁然腾起,四蹄如风,长鬃飞扬,如闪电般掠过众人。载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踏过川流不息的滚滚红尘,向远方延绵的苍青山谷飞奔而去。

    护卫们愣神之间,又见一骑紧跟着狂掠而过。湖澈丹在马上震得颤抖的声音回荡于空际:“宗主......您.....跑错......路了!”

    策马行了半日,鬼门众人终于到了碧落谷口。池月停缰勒马,摇了摇某个睡了他满怀口水的家伙,轻声道:“醒醒。”

    燕不离迷迷糊糊的坐直身,抬眼四望。只见一雁入秋,万花川谷。青环楚嶂,红半溪枫。绿野山岚之中,隐约得见楼阁幢幢,亭台渺渺,恍若东方仙境。碧落晴空之上,入目正是雾海霞田,风卷云耕,又如世外桃源。

    这里就是鬼门宗的心腹之地?

    燕不离还以为像池月这种魔头,应该住在鬼气森森、不见天日的老山洞窟里才对......

    进了碧落谷便见一道巨大的玄黑山门,门头正中所雕的“鬼门”古篆已被千年岁月侵蚀得模糊难辨。一棵孤独的老槐沉默的伫立在瑟瑟秋风之中,无言的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杈,在那条深入云山的石径上刻下萧疏的身影。

    此处便是擅闯者死的鬼门关了。

    “属下恭迎宗主神驾,恭迎首尊归来!”山门后两排灰衣弟子齐齐躬身迎驾,声震碧霄。

    此起彼伏的呼声中,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喃:“莫愁,我们到家了。”

    你不是没有家的孩子,这个美丽又令人畏惧的地方,一直都是你的家......

    燕不离露出一丝苦笑。

    他的家在千里之外的东都燕府。朱门深院,白墙黛瓦。门口常年蹲着两尊青石狮子,冬天的时候会在大张的嘴巴上结出剔透的冰凌,小时候爱流口水的毛病就被这俩狮子传染的。

    他的院子里植有一棵擎盖亭亭的白玉兰,一到春天便银花映雪,玉灯辉翠。薰风一吹,芳华遍地,香醉满园。

    还有屋檐下那窝老燕儿,夫妻恩爱却不孕不育了多年,也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好消息......

    站在鬼门关外,燕不离望着那条漫长得仿佛通往九天之上的云径,看着那个男人被夕阳勾勒出金色轮廓的侧脸,笑容模糊,如魔似神,恍惚间只觉身在隔世。

    池月回首一望,见白衣女子仍呆立在原地,便抬手一招:“澈丹啊,先将岳丫头看押在望乡楼。本宗和首尊回正殿,你们不用跟着。”

    “是。”

    燕不离回过神,望了望苍翠中那幢金碧辉煌的宫殿,举步迈上了石阶,跟随那道浓黑如墨的背影,缓缓走向云乡深处。

    秋叶盈目,山风满怀。两人一前一后拾级而上,悠然行于霜枫翠谷的锦绣图卷里,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却仍没有靠近正殿半分。

    燕不离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走错路了?”

    池月转过头:“我哪儿知道。”

    燕不离胸口一阵沸腾:“这不是你家吗?”

    “本宗二十年未下黄泉殿,早不记得路了。”对方没有丝毫羞耻感,反而径直往前走。

    “喂,都不知道去哪儿就别走了啊。”

    池月老神在在,不紧不慢道:“此路不通退回来便是,总有一条路是对的。”

    等你找对路老子都能入土了......

    燕不离是决计不会相信这个路痴的,他当即转过身,面对远方苍莽层叠的峰峦沟壑,拼尽全力嚎了两声:“有人吗......吗......吗?我们迷路了......了......了!”

    高昂的嗓音惊飞鹄鹤无数,久久飘荡在空旷的山谷里。悠悠扬扬,回旋不息。

    碧落谷里的每一只蚂蚁都知道他们的宗主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燕不离内伤未愈,这一用力顿时扯得肺腑生疼。他咳嗽着捂着胸口,慢慢弯腰蹲了下去。

    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家伙,池月就是想教训也下不去手了。

    一股温热的暖意透过背心传入体内,燕不离终于舒缓了口气。未来得及道谢,整个人就被池月抄在臂弯里,再一次横抱着向山上走去......

    “宗主,属下可以自己走的。”

    “宗主,您这样手臂很容易酸的。”

    “宗主我错了还不行?”

    “池老魔你特么放我下来!”

    “不放手老子就大喊非礼......”

    “卧槽——救命啊啊啊!”

    听见那凄厉惨烈的喊声,鬼门宗众弟子集体垂下一滴冷汗,依稀看到了首尊大人被宗主花式吊打的盛景......

    燕不离此刻面色铁青,四肢并用,像八爪鱼一样牢牢吸附在玄衣男人的身上,丝毫不敢妄动。

    池月从山顶的纵身一跃实在吓得他胆破,还以为这老魔要拽江莫愁殉情呢。现在两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浪漫又作死的滑行在半空之中,如翔鹤驾云一般飞向对面山崖上的正殿。

    “还要本宗放手吗?”那人的笑声拂耳而过,远远扬落在身后的清风里。

    “你敢放?!”燕不离气急败坏,“敢放我咒你日一辈子疯狗!”

    “嗯......”对方抚着他炸起的头发:“是有点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