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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硬糖少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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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记得林姨明明给过她一枚护身的符咒,可为什么还会被方宝宝附体?

    她将自己全身搜了个遍,哪里还有半角红布的影子。

    拜方宝所赐,她在方氏集团被保安当着众人的面拖出去,若非作死撞上玻璃门,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不过这代价也未免大了点,她完全是被痛醒的,痛到眼泪鼻涕一起飙,痛到连思考一下的能力都没有。

    最后,还被外卖小哥当做偷儿,追着满楼道狼狈的跑。

    直到光着脚板跑回家,从洗衣机里翻出那片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早已被搅成一团浆糊的符咒时,她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额上的伤口用冰袋简单做了冷敷后,她就出门去上班。

    根据以往的经验,在没有任何护身符咒的情况下,只要她不眠或是浅眠,鬼魂就不会附体。

    如此坚持了三天,没敢睡过一个囫囵觉,累了就打个盹,倒也相安无事。于是,她的神经渐渐就有点松懈。

    到这天下班,大概是累极,乘公车回家的途中,她竟然在车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脑袋有些宿醉后的昏沉,尤其是这一身酒精与香水混合的味道,直让天黑蹙起了眉头。

    经过多番折腾的尤天黑似乎早已对自己被附体这件事感到麻木。即便此刻是在陌生的房间醒来,身上穿着别人的衣服,她也可以做到镇静如初。

    想当年,她遇过比这更荒唐的事。

    眼下夜色已深,房间里只有她一人。

    床头亮着一盏造型奇特的金属灯,环顾四周,她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柚木地板上铺的纯羊毛地毯柔软而蓬松,人踩在上面,没及脚踝。

    放眼整个卧房宽敞通透,家具一目了然。没有繁琐的设计元素,她看到的只是简约大气,以及对细节和质地最精益求精的追求。

    这样个性鲜明的装修风格,她只在一个人的家中见过。

    穿过走廊,尽头处依稀有灯光透出,她寻着光源而去,在书房门前停住脚步。

    门半开半阖,她转动银制把手。

    在推开的瞬间,她见到了书桌后对着电脑正孜孜不倦工作的方金乌。

    灯光是暖色的,映在他的眼睫上,像镀了一层金。

    ***

    将时间倒回至傍晚五点。

    在公交车上睡着的天黑再次被方宝宝附体。

    而那时,方金乌由司机载着刚从公司出发,打算前往酒店参加某个重要的私人晚宴。

    车子才驶出地下车库,就听副驾上的丁秘忽然叫了声:“老板,你看那人是不是尤小姐?”

    闭目靠在后座的方金乌睁开双眼。

    前方的慢行道边,一个女人正兴高采烈冲他们挥舞着手臂。

    丁秘问:“老板,要不要停?”

    “开过去。”方金乌皱起眉头冷冷道。

    车和人的距离在不断拉近。

    “尤天黑”仍旧不停的挥舞着手臂:“叔叔!是我啊,我是宝宝!”

    车内隔音效果很好,方金乌丝毫未受影响。

    当车身滑过她的时候,司机甚至还给了一脚油门。

    白天刚下过雨,路面上有淤积的小水坑。

    这会儿车子从上面碾过,飞溅起无数的水花。

    方金乌看着倒视镜里——那个女人好象瞬间被施了定身咒,泥水顺着发梢滴下,滑过她的脸庞她的衣襟,留下一副呆滞错愕的表情。

    方金乌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收回目光,他重新闭上双眼,靠向椅背。

    “噗”的一口吐出脏水,想她方宝宝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鸟气?被溅了一身水不说,居然还惨遭无视?!

    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泥点的衣服,她决定杀去碧海潮生。

    方金乌的公寓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陌生。

    趁着主人不在,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乐子。

    首先,她脱光衣服跳进了那个令她垂涎已久的按摩浴缸。在此之前,她还为自己准备了一瓶法国红酒。

    杯子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氤氲的水汽里,一面听着舒缓的音乐,时不时再品上一口美酒。于现实和幻境中游离,有一种柔软的孤寂。

    泡够了,她离开浴缸,把自己裹进一条浴巾里,然后赤着脚来到衣帽间,取过一件方金乌的白色衬衣穿到身上,刚够大腿的长度,微微遮住挺翘的臀。

    目光很快就被一旁玻璃台柜中的男士香水所吸引,她随意挑了一款喷向空中,而后闭上眼睛,静静感受来自鼻尖的——充满苦艾酒醇香的前调,混合着香叶木和烟草味的中调,以及,蕴藏了雪松与大地广袤绵长气息的后调。

    不得不说,这份味道,像极了方金乌。

    肚子忽然有点饿。她从冰箱的保鲜柜里翻出一个牛油果,半个洋葱,就着紫甘蓝和蛋黄酱给自己做了道蔬菜沙拉。

    吃完,感到口渴,原本打算去厨房倒水喝的她走到半途又折了回来,在一排酒柜前停住脚步。

    犹豫了有几秒,终于,她从架上取出那瓶价格不菲的路易十三,拎着一只高脚酒杯来到卧房,盘腿窝进椅中,对着窗外半圆的月亮自斟自饮。

    直到翻看一本方金乌摆在床头的书,看着看着渐渐泛起困意。

    大约是酒劲上来,最后,竟倒在床上睡着了。

    如果知道贪杯的结果是将好不容易据为己有的皮囊再次拱手送还,方宝宝一定恨不能立刻将自己抽醒。

    ***

    晚宴归来的方金乌推开公寓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伴随着家中灯火通明的,是沙发上凌乱的衣裙,还有桌上空掉的红酒瓶,狼籍一片的盘盏杯碟,中门大敞的衣帽间,以及这一路至卧房,遗留在木地板上深深浅浅的脚印。

    他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看着那个倒在床头呼呼大睡的女人,方金乌只是皱了皱眉头。

    然后,他拿起电话拨给楼下物业。

    由这个角度看去,她衬衣的扣子没有系好。

    方金乌发现,她没有穿内/衣,看得出——胸的弧度很美好。

    他忽然想起那晚,醒来后第一眼看到她的情景……

    “您好,方先生,这里是保安室。您有什么事吗?”耳边的电话“嘟”一声被接起。

    方金乌移开眼去。

    “您好,方先生……方先生?”电话那头又重复了一遍。

    半晌,他只是淡淡吐出一句:“没事。”就挂断电话,退出了卧室。

    ***

    天黑扶着书房那扇门的把手,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原因无它——灯光下,专心工作的方金乌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完全当她是空气。

    这让原本想要跟他打招呼的天黑十分无奈,心里同时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好奇害死猫,她那会儿刚醒的时候就该偷偷走人。

    可现在既然自己撞到了人家眼皮子底下,总得说点什么吧。清了清嗓子,她决定打破沉默:“方先生,在忙啊……”

    谁想还是碰了个钉子。

    方金乌抬眼,只冷冷回了她两字:“有事?”

    “有事。”假装听不出他的疏离,天黑一本正经道,“我这人有个毛病——不能喝酒。只要一喝酒,脑子就不做主。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所以……”方金乌挑了挑一边的眉毛,“你想说什么?”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如果因为我的醉酒打扰到你,还请原谅。”

    但方金乌好象并不领情,“道歉的话我听过太多,实在不差你这句。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你打算如何负责?”

    “负责?负……什么责?”天黑有些傻眼。

    “需要我提醒一下你吗?”

    方金乌扫了眼桌上的话机,然后伸手,摁下免提键。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你好,这里是保安室……”

    天黑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望着电话上不停闪烁的信号灯,她咬了咬牙,“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应该负责!”

    方金乌这才慢条斯理的同话机里讲道:“不好意思,打错了。”

    “嗒”一声挂断电话。

    天黑总算松了口气。

    “是这样的,方先生。凡是我在您这儿吃过,用过的,包括已经损毁的,我都会照价赔偿。还请你不要介意。”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已经学聪明了,知道以卵击石的结果是自取灭亡。

    方金乌点头表示接受:“明天我会让秘书把帐单发给你。”

    “好吧。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天黑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完全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好忧伤啊。

    “等等!”方金乌却叫住她,“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天黑睁大眼:“什么事?”

    “我这人也有一个毛病——基于处女座人共有的特性,对一切脏乱差,我的容忍度基本为零。所以,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心情不好的话,我就会……”

    天黑:“好吧……我这就去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