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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落魄谁家子(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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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琅一手策划的酬天活动,取得极好的效果, 村民们亲眼看见天降雷电, 却尽数击打在公主周围,贵女丝毫无损, 足显天威。

    因为挖掘金矿而得罪老天爷, 遭到天罚的流言即时溃散。

    几个村长当场表示,等天气好转,便会组织发掘废墟,同时也要把几个得罪老天埋在矿坑的人挖出来埋葬。

    李长风见到事情圆满解决,他这个地方官最是满意。

    特别辖下之地坠落的陨星, 公主察看后,竟说是天降神英, 可以用来铸造武器, 成不世神兵。

    这说明什么?祥瑞啊!

    本朝女皇武力天下第一, 华国全民尚武, 天降神英, 这说明天佑武运,等神兵出世, 定然会牵动世间为之疯狂。

    而这一切,都源于他的辖地,都源于一场坠星。

    李长风以二十五岁之年做到一州知府,官场上的事自然通晓, 不等雨停, 立即起草了邸报, 让公主看过,加盖了公主印章,并他的知府官印,百里加急送到京城报喜去了。

    枫林镇上最高档的一家酒楼,全场包下,又请了附近镇上贵绅,有德长者,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一起设宴欢庆。都为着这今日一场酬天,他日的祥瑞表彰而造势。

    琳琅作为此地地位最高的人,虽然未领官职,但身份足够压死人,于是众人纷纷给她敬酒。

    又见紧紧相随的韩子康,都说是她现在最宠爱的房中人,又有携手共沐天恩的一幕被传了开来,不容小觑,也都顺便敬一杯。

    琳琅知道这些官场应酬是难以避免的,也都耐着性子跟众人周旋,但见有人要灌子康,她却是忍不得。挡了几杯,索性借醉离席。

    李长风很有眼色,赶紧填补上她离开的空缺,代之周旋。

    琳琅和韩子康跟着璃儿,从后门匆匆离开酒楼,两辆马车早就在门外候着。后面一辆车门一开,秦苏跳了出来,手里抱着两个瓦罐。

    “一罐是姜汤,一罐是醒酒汤,师傅让我送来的。”他借着马车上悬挂的风灯,打量了一下琳琅的脸色,“公主应该只要用姜汤?”

    “两罐。”韩子康伸出手接过。

    马车轧轧启动,琳琅脸都要扭了起来。

    “子康,你是不是私下对我有什么不满?”

    两个瓦罐,盖子翻过来就成了碗,韩子康一手端着一个,垂着眼睛盯着碗,闻言一惊,抬起眼睛瞅着她。

    琳琅干呕了一下:“你自己尝尝,这两样混在一起是什么味道!”

    韩子康把左手的碗递到唇边,喝了口姜汤,又在右手的碗里喝了口醒酒汤,放下碗,脸上毫无表情。

    “不难喝。”

    琳琅受不了的别转头,“那根本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你的要求真低。”

    韩子康垂下眼,似乎在心里回味一下,抬眸道:“不咸。”

    这石头做的脑筋!

    琳琅撒赖道:“反正我没有醉,我只要喝姜汤就好了。”

    韩子康不置可否,慢慢道:“公主有点话多……”

    琳琅回得飞快:“那证明我今天高兴,不是醉了。”

    韩子康垂目瞧着手里两个“碗”,露出为难的神情。

    琳琅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只好把碗接过来,捏着鼻子闭着眼睛一下子灌下去,结果喝得太急,呛得眼中都有了泪。

    一只大手伸过来,迟疑了一下,终于拍上她的背,一下下的,不轻不重,不徐不疾,让人安心。

    咳顺了气,琳琅拿过另外那个瓦罐,就他的手倒了一碗。

    “你今天淋了雨,你也喝一碗。”

    韩子康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琳琅道:“我不管,你不喝,我不喝。”

    她嘟起了嘴,桃花小脸带笑还嗔。

    韩子康迟疑了一下,双手端起那个“碗”,慢慢把那碗姜汤喝了下去。

    琳琅眼神亮了。

    却见他拿起陶罐,又倒满一碗,平平端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瞧着她。

    琳琅叹道,“你学得真快!”

    举起碗来,一口气喝光了。

    马车驶进驿站,外头风雨已经小了许多,韩子康先下车,一如既往对琳琅张开双臂。

    琳琅也如往常般没理他,绕开他手臂,自己跳了下来。

    她自己往驿站里走了两步,却发现韩子康没有跟上来。

    后面那辆马车坐着璃儿和秦苏,不知道他到那里做什么。

    只见他等璃儿和秦苏下了车,弯下腰往车底张了张,然后忽然跳上车,让车夫把车赶进院子里。

    “子康,怎么啦?”琳琅赶紧走过去。

    韩子康略一迟疑,对她伸出手,“公主,你要上来吗?”他的语气有种担忧。

    自然是要上车的,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马车驶进院子,停在琳琅住的房间前,车门下面就是台阶。

    等周围没人了,韩子康才对着车底下低声道:“出来吧。”

    等了一个呼吸,车底下轻轻一响,滚落一个人来,韩子康一步上前,把人横着抱起来,一闪身就进了房。

    琳琅只看得到一袭白衣,被撕破了一角,满是脏污。

    她赶紧跟在后面,飞快进屋,掩上门。

    关好门一回身,她吓了一跳。

    韩子康很有分寸,把人弄进来并没有贸然放在她床上,而是搁在椅子上。

    那个人身上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色单衣,上面撕破了几处,满是脏污,但穿在他身上,仍然有种潇洒玉立的感觉。头上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发散在腮边,原本应该显得邋遢,但现在这么衬着那张苍白的脸,竟然有种落拓的不羁,墨发素颜,黑的愈黑,白的愈白,对比强烈,令人心跳加速。

    琳琅目瞪口呆,这个人从她马车底下滚下来的人,竟然是澹台子泽!

    她发现他嘴角有破损,脸上有青紫,被人殴打过。视线往下,他竟然赤着脚,鞋袜都没有,她盯着他的脚丫,脚趾颗颗圆润如珠玉,足踝莹润,肌理细腻,虽然上面血迹斑斑,但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琳琅的眼珠子快要瞪下来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贵公子这么落魄过,但就是这样狼狈的形象,竟然比起之前谪仙般的姿态,还更要强横的在她眼内留下印象。

    此刻方知,华国第一公子,名不虚传啊!

    澹台子泽不动声色的掀了掀身上的白色单衣,缩了缩脚,发现不能把脚藏起来,就听之任之。他虽然形容狼狈,但依旧坐得身姿笔直,垂着目,不看任何人,裂着嘴角的薄唇抿得紧紧的,如果琳琅不开口,他打算就这样呆到天荒地老。

    琳琅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她镇定了一下,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杯壶,倒了一杯茶,亲手端到他面前。

    “澹台公子,你怎么……会来这里了呢?”

    澹台子泽没有接她的茶,依然垂着眼帘,沉默了一刻,忽然道:“外面大约有一百人,在搜索我。”

    琳琅一惊:“是你娘的对头吗?”这么多人,比她的随行的人加起来还要多,她带着的除了侍卫,还有大夫杂役宫人。

    澹台子泽摇摇头:“是北朝人,他们与我朝约了棋战,我领命出使而来,却在此被截留,他们要我不战而败,借此羞辱我国。”

    琳琅一怔:“北朝?不过是比下棋而已,非要弄得这么……”

    澹台子泽截口道:“不是普通棋约,北朝与我国积怨已久,互相忌惮,不比棋,就开战。”

    琳琅明白过来,“这不就是准备开战的借口么,然后我母皇就派了你?”

    澹台子泽道:“我是领衔之人,但随行二十棋手,都已经……”

    琳琅怒了:“这么无法无天,要打便打,陛下怕过谁来。”

    “不可!”

    澹台子泽之前一直垂目,几乎完全闭上眼睛,此刻忽然抬眸,那双浓墨山水般色泽韵致的乌眸扫转而过,神光离合,令人不敢逼视。

    “出兵不可师出无名,若是为了不肯认输,更是与人笑柄。请公主拨人护我前往约定之地,我愿领本次棋战。”

    琳琅失声:“你疯了!二十多个棋手只剩你一个,你要一个对战他们二十个吗?”

    想想又说:“这次他们使暗手谋害我国使者,他们理亏,咱不比了,我送你回京,让我娘出兵打到他们老家去。”

    澹台子泽忽然伸手,接过她手里端着的茶。

    茶已半凉,刚才琳琅紧张之下,还自己喝了一口,见到他接茶,连忙阻止,“我喝过的,再给你倒一杯。”

    澹台子泽瞥她一眼,没有把茶杯往嘴边凑,而是伸指进杯,蘸了茶水,在桌上画起地图来。

    “东有东临,南有南月,朱国在西,北朝天穹,华国居中。”他在桌上大致勾勒出一副地图。

    华国与朱国接壤,当代女皇双双交好。

    南月国是水泽之乡,鱼米充足,没有什么侵略的野心。东临与华国之间有连绵数十里山脉阻断,形成天然屏障,东临国内部也分裂成三个诸侯国,平时不时内战,顾不上旁顾。

    只有俗称北朝的天穹国,不但与华国接壤,而且国境内一马平川,国民多以放牧为业,民风彪悍,对华国早有野心。

    当初华国上任女皇晚年能力不逮,便是让北朝蚕食了不少土地,后来是靠华天凤抢夺回来的。

    华国与北朝历年对战,都是华国输的多,后来出了个当世第一高手华云凤,才战局持平。

    总之这两个国家国力半斤八两,只要对战,谁也讨不到好处,于是渐渐发展成文斗。

    这次北朝提出的棋战便是文斗之一,说得好听,以天下为棋局,看谁人扛鼎,其实却暗里却派人潜入华国境内,坑了华国使者一把。

    澹台子泽简单就图解说了一下形势,同时道:“北朝这次竟然有人潜入我国截击我等,恐怕有人里应外合。东临最近也不安分,三诸侯之瑛君为本次棋试的公证人,但恐已与北朝暗中勾结。”

    琳琅蹙眉听着,这些道理澹台讲得相当明白,但她还不是很懂他究竟要做什么。

    二十人的棋手使团,只剩下他一个,大概还是碍着他是华国第一公子,没有杀他而是留作筹码。  他能逃出生天已经是幸运之极,他还想干什么,还能干什么呢?

    澹台子泽似乎看穿她心里所想:“我不敢说能凭一人之力赢得这次棋战,但若要拖上七天,应该足够陛下调动兵马,固强国境。”

    且说:“那些人以为我是文弱公子,并不警惕,我逃出之时,已顺道放出了报警焰火,这烟火,二十里一传,黎明之前,报讯当能抵达京城。”

    琳琅深深注视着他,这个人看着彬彬弱质,竟这么能干!

    “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澹台避而不答,却道,“今日公主酬天之祭,我亲眼见着了。”

    什么?竟然是从金矿那边跑过来的吗?还光着脚没穿鞋!

    澹台皱了皱眉,“那些人认为我必会到官家驿站求援,我反其道而行,到了镇上,认出了公主的马车。”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概括了他今晚遇到的风险,以及他过人的智慧。

    琳琅担心的道:“你非要去东临参加那个棋战,如你猜想,如果他们暗中勾结,又怎会放过你。”

    澹台肃然道:“那就不是公主需要担心的事情了,公主只要安排几个人手,暗中把我送去即可。现在此间事已了,公主应即刻返京,否则恐怕迟则生乱。”

    琳琅怔怔的望着他,澹台子泽有种凌驾于相貌之上的东西,她无法描绘,不得不承认,有种人,天生就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采。

    澹台子泽不自然的转过脸:“公主还在犹豫什么?”

    一直在门口警戒的韩子康忽道:“外面有很多人冲这边而来。澹台公子所言甚是,属下愿与公主请命,护送澹台公子北上。”

    什么?!

    让子康护送澹台子泽北上,对上百多号悍匪,还有内应!

    开什么玩笑!

    “不,我不同意!”琳琅脱口而出。

    澹台子泽跟韩子康同时瞧着琳琅,澹台子泽微微皱眉,脸上多了些不耐:“请公主以大局为重……”

    几乎是同时间,外头忽然嘈杂一片,数百火把把驿站照得如同白昼。

    骆羽守在院门,厉声喝道:“二公主在此落脚,谁敢无礼?”

    一个彬彬有礼,同时又难掩傲慢的声音道:“据报,有北朝刺客潜伏于此,想伺机刺杀公主,请这位侍卫大哥让我们好好搜搜,不然公主出了什么差池,咱们都落不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