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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兵戈乱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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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南门缓缓开启, 在门外排着长龙的肉贩菜贩鱼贯而入, 要踏着第一缕晨光把货物供应给商家。

    专司报时的里正, 敲打这铁牌走在皇府大街上, 用洪亮的声音向里坊的居民通报:“时已五更,天色晴好。”

    华国新的一天正在缓缓展开, 但冥冥中已注定这是不寻常的一天。

    城门开启不到两刻钟便被下令关闭,隔绝百姓进出,城楼上的士兵脚步匆匆, 如临大敌。

    是北朝人打过来了吗?

    不!一个消息好像长了翅膀似的在京城内散播开来:被北朝人扣押的大公主突然觉醒,突破重围,率领部分护送使节的残兵,与当地五万义军汇合,以牙还牙的歼灭了扣押她的北朝兵士, 凯旋回京,但现在五十里外, 被京城驻军拦住了。

    既然是得胜回朝,为什么要拦住,还紧闭了城门?

    因为大公主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 直明面上是责难那些不以国事为重不发兵援助边关的大臣们, 实际上是剑指监国的二公主。

    此际朝堂上已经闹翻了天,大公主党再度跳了出来,挟大公主大胜北朝的余威, 痛陈现在已经由保护国家民族的大事变成了内部矛盾。二公主还下令阻止大公主返京, 之前不发兵援救也就罢了, 现在难道竟要同室操戈?

    琳琅的性格是吃软不吃硬,当即就想说,难道她要“清我”,我就要乖乖让她“清”么?抗击北朝这事,现在是北朝人打进来了还是怎样?北朝使者都让咱们给杀了,难道咱们的态度还不够鲜明?

    她是打算死撑到底了,这时忽有通传,穆贵君上殿参与廷议。

    朝堂上顿时一片不安的死寂。

    穆贵君原本不够资格参与廷议,但他现在代掌男后凤印,也就恰恰拥有了上朝的资格,其发言甚至是重量级的。

    果然穆贵君一落座,便抛出了两个重磅炸弹:一指华祝薇内通敌国,并非获胜,而是媾和;二指其五万义军成分可疑,内里掺杂了北朝的军队,现在兵临城下,诸位已被敌军所围,难道还要大开城门不战而降?

    朝臣们惊骇之余,问郦元有何证据。郦元道:“大公主出使之时并未透露觉醒的讯息,随后被北朝扣押,沦为阶下囚,更不会有觉醒的条件,试问,在被囚禁之中,她是怎样觉醒的。假如她在出使前已经觉醒,为何刻意隐瞒?若真如此,其心可诛。”

    “其次,华祝薇会谈之地乃东临小国,与我华国接壤之处多为山林地带,虽有不少山民,但即便全部算上,也凑不出五万之数,若是加上山上的蛮人还有可能,但那些蛮人向来不受华国教化,何以会突然有此觉悟,自发组织义军护送当朝公主?”

    “第三,……”前面两点,郦元都是侃侃而谈的,但提到第三点,他却突然犹豫,住嘴不谈。

    有听得眉头紧皱的大臣追问道:“敢问穆贵君,第三点理由是……?”

    正位之上,琳琅徐徐接口:“第三点便是我的预感。”

    “预感?”众大臣想起二公主觉醒的天赋便是预感大事,想不到竟然能预感到这等家国之危,不禁微微骚乱起来。

    突然在文官队列末尾有一人出列,沉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二公主请慎言。”

    琳琅远远望见,却见此人竟是澹台子泽,只见他身上穿了一件朱色的朝服,上面绣的却不是官服的图样,实在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由向郦元望去。

    郦元对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澹台子泽是他带来的。这倒是当朝的规矩,男后上朝,可以携带一到两名属官,现在郦元暂掌凤印,这特权就用在了澹台子泽身上。

    琳琅微微一怔,君父带澹台子泽上朝,应该是要帮自己,却为何质疑我的预感。嗯,难道他们也觉得并无把握?一时沉吟没有应对。

    之前那发问的大臣附和道:“正如澹台公子所言,二公主的天赋虽然惊人,但此乃关系我朝廷家国,只能以稳妥为重,不能全凭臆测,不知二公主的预感究竟如何,可否详细告知?”

    琳琅正要说话,郦元截口道:“华祝薇是卖国贼还是忠心之人,我有一计,一试便知。”

    他缓缓离座站起,冷冷道:“本宫可请皇后亲临城墙,令她单身孤骑来见,如她有此胆色,本宫便承认她是个忠的。”

    大臣一阵骚动,质疑劝阻之声不绝,但都不能动摇穆贵君分毫。他冷然道:“这是本宫的决定,若是冤枉了华祝薇,本宫自会给天下一个交待。”

    琳琅发现自从郦元令卓兰璧领兵驻扎城外,自己被架空时便已觉得不对,现在听到郦元的宣告,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见郦元欲要离开,赶紧命令百官暂候,自己紧赶着在后堂追上郦元的脚步。

    “君父,君父,你真的要这样做?”她终于明白,郦元要借这一局彻底铲除他的心腹后患,不管华祝薇是不是真的奸细,那不重要,在邬思若被郦元押上城墙的一刻,她就难以逃脱身败名裂的命运。

    郦元转头望她,微长的秀目中光彩夺目,“等了这么多年,才等来了这一刻,为什么不这样做?”他平静的问她。

    琳琅胸中一阵血气暗涌,她从如此平静的一句话中,听出了郦元心中呼之欲出的杀意,如同剑匣中三尺青锋的低鸣。

    她难过的说:“君父,其实我……”我不是很想当女皇的。早知会有今日的凶险,她就不应该把预感告诉郦元。是她,逼迫得郦元出手,把他平静的生活搅乱,让他站在风口浪尖上。

    她现在已经明白,当日郦元说真有战乱,他顾不得她,其实他只是说说而已。如今,他张开羽翼,牢牢的把她挡蔽在身后,把一切都揽上身来,甚至怕她遭受垢语,还安排了澹台子泽穿插在朝堂上,替她说话。

    他什么都料到了,可琳琅已经预见到日后的史书会怎样写他:妖妃乱政,趁女皇出巡,私掌凤印,逼宫男后,刑大皇女于城外……

    她差点落下泪来。郦元摇头道:“何必愧疚,你的预言不是真的吗?防范于未然,拯社稷于绸缪,本宫才不管人家怎么说呢!”

    他一拂袖子,转身离开,扔下一句:“澹台子泽那孩子很好,我带他来的,你替我好好带他回去,别的事,你不用担心,只管交给君父。”

    琳琅拭干眼泪,镇定下来,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稳定朝廷,静待结果。

    回到朝堂之前,她心里忽感不安,招来璃儿,低声吩咐她回府一趟,叮嘱韩子康好好留在家等她,不要外出。

    她现在只怕有人乘机生乱,男后毕竟在位十年,要说他没有半点经营,这便束手就擒,她是不信的。但她更相信郦元洞察先机,布置三月,此刻当能一击即中。

    郦元自大殿离开,瞬即直闯中宫男后邬思若所在。

    邬思若脸色惨白,似已觉察大祸临头,望着郦元惨然一笑:“郦君,我对你一再避让,想不到还是等来了这一刻。”

    郦元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衬得一双浅色的眼珠如同褪色的琉璃,分外清澈,心里涌起一股不舒服。

    这不是出于对此人天生好命的嫉妒,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厌恶。就如同见到一条柔弱的小白蛇,无论它表现得多么楚楚可怜,都让他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入宫十年,邬思若除了明面上小吏的儿子,便再也没有被查出别的身份,他的身世清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但就是这样一张白纸,却令郦元心生忌惮。

    若邬思若真的是一张白纸,他又怎能坐稳中宫十年,郦元之前对他曾作出的试探,全都被无声无息的打发了。

    他相信中宫绝对不是一泓浅水,但就算是一潭深水,他现在一头扎了进来,也必要搅上一搅。

    他对邬思若微微一笑:“邬君,我今日来只是请君至城楼一聚,君之好女儿今日凯旋回朝,难道君不想亲睹她返城风采?”

    邬思若似是被他噎得喘不过气来,捂住胸口一阵猛咳,苍白的脸上泛起两朵病态的嫣红,他摇头道:“我一去就会送了女儿的性命,我不想去。”

    郦元笑容不敛,更深了些,“邬君,那我便清心直说了罢,今日是你愿意便要去,不愿意也得去。”他退后一步,身后涌出十几名劲装武人,有男有女,手持武器。

    邬思若苦笑道:“郦君苦苦相逼,思若也只能求个自保了。”

    他话声刚落,身后无声无息的闪出一条灰色的人影,赫然是华云凤身边第一高手,无烟。她淡若写意山水一般的脸上毫无表情,踏前一步,站在邬思若身前。

    之前无烟曾随邬思若上殿,无烟负责大内安全,护男后上朝,情有可原,但现在竟然出现在男后宫闱,这背后意义就引人遐想了。

    郦元盯着无烟,瞳孔微微收缩,却是一笑道:“原来陛下把无烟留给了你。这位无烟阁下享大内第一高手的盛名已久,你们能有机会见识讨教一番,当要感激邬君美意。”

    他翩然退后,带来的劲装武人一拥而上,团团围住了邬思若与无烟。

    璃儿得琳琅所命,迅速返回景和宫找韩子康传口信,谁知他房中竟是空的。她急急找当值的侍卫来问,竟然无人见过他出入。再找燕八朱九,这两人俱都不在。

    璃儿之前从未遇到这种状况,暗卫会护送公主上朝,但也会止步于金殿之外,通常两人轮值。若如今日这般,两人同时不在,这种情形很是蹊跷。再加上韩子康向来不是四处乱走的人,这般不告而别,恐怕别有隐情。

    她心里涌上浓重的不安,想到要去禀告公主,又怕现在紧要关头,恐会打乱公主心绪,一时踌躇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