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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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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3.12晋江首发

    处于这般劣势的情况下, 纪流云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 门外追兵越急,她的心也是越乱。

    “你要我回答什么?”

    禁军开始朝里搜索了,目光越过一排排陈列的书架,几乎就要打到他们身上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在寂静的藏书库中显得那般清晰。

    钟衍换了一句话,表情仍旧是硬的, “你愿意跟我走吗?”

    纪流云是真的快要急死了, 说出口的话也是语无伦次, “我要如何跟你走?这种时候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钟衍却纹丝不动,像是一定要等她一个答案, 这样偏执的他, 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这个对外面的事情满不在乎的样子, 好像真的如果被他们发现了,他就要除了那几个人一般。再怎么说, 那都是大昱的将士,就算他们办事不力也罪不至死。纪流云冷汗直下, 只希望从天降下一个奇迹, 来救救她。

    时间过得很慢,慢到分成了好几个块,一个接一个的向她扔过去,那些人的步伐就要越过最后一个书柜看到他们的那一刻,门外突然响起了太监尖锐的通报声。

    “陛下驾到——”

    人潮迅速退去,那些或重或轻的脚步声骤然朝门外走去,迎接这位大昱的新皇,纪流云松了一口气,又喜又忧,喜的是钟衍终于放开了她,神色诡异。

    忧的是晏斜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过来兰台?

    他不是在文昌殿处理政务吗!

    钟衍已然松开了纪流云,她便不再磨蹭,转身就朝外走去,却又被钟衍拉住了袖子,“你就这么讨厌我?”

    他原本只是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并不是当即就要带着她走了,他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这样自己接下来所做的事情便有回旋的余地,原本也并没有这么强烈的胜负意识,只是那日客栈,她便是这般毫不犹豫地朝那个人走去,将自己留在原地的,同样的事情,已经是第二次。

    男人之间,或许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争奇斗艳的戏码。可一旦两人实力相当,且注意到了同一个女人的时候,就变得不再那么淡定了。

    强者往往惺惺相惜,可强者也从来都执着于一个答案,谁才是最强的?

    纪流云只是觉得,如果现在不出去,而是等皇帝进来的话,他们两个就都无处可躲了,原本只是几个禁军侍卫进来的话,或许还有解决的办法,现在皇帝来了,钟衍总不该说,把皇帝也给做了吧。

    时间紧迫,再不出去的话可能就来不及了,等晏斜自己走进来的话,就全完了,当下甩开他拉住自己袖子的手,大步朝外走去,也不去解释了。

    女子决然的背影一如当日,光影透过密密层层的书架打在她身上,那样的好看,却又那样的狠心。

    钟衍站在原地,长长的袖子垂了下来,一直垂到了膝窝,一股失落的情绪从心底渐渐弥漫开来,窗缝处吹来一丝虚无缥缈的风,就像他做过的那些事、那些梦一样,就像那日她转身离去之后,他永远也抓不住的、那如血红残阳一般的片片枫叶。

    走吧。

    别回头了。

    那些横跨在国仇家恨之间的渺小情愫,那些淅淅沥沥的浅薄过往,那些游离在权谋之外的关怀与心疼、嬉笑打闹,都随着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他本可以狠下心来不送下山为她治伤,那日在客栈,其实他也本可以打得过晏斜,只是那时候他忽然觉得,如果不用这种方式送她离开,或许她就真的要被自己上交给尹督师了,然后成为两国交战时的牺牲品,那个时候他再想后悔,就来不及了。

    所以他选择放手,任由她被那个人带走,可是时间渐渐的过去了,他发现他开始想念山上的日子,他们一起说笑打闹,一起编瞎话。想念她可爱的举动、眼中的淡淡流光,即便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脑子里也满是她的影子,或许也就是分开的那段时间,他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傻乎乎的昱国贵女渐渐动了心。

    他这样的人,身边是不乏爱慕者的,即便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将,但总是有很多官家的小姐青睐他,可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着哪怕一点点的好感。

    在感情方面,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甚至可以说迟钝,但这一次他能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并且明明白白地问出了口,可她给自己的答案就是,转身,一个冰冷的背影。

    钟衍捡起了她掉落在地的那张药方,目光落在那些娟秀不失体面的簪花小楷上,看了看,然后攥在了手上。

    看向她离去的方向,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再见我的小妾姑娘,你我无缘,便就此划下楚河汉界,来日两国对峙,战场相见,各凭本事。

    ****

    晏斜出来的着急,穿着一身深绿色的曳撒就出来了,头上戴着翼善冠,身子立的笔直,他刚要大步朝里走去,却见纪流云从里面走了出来,上前一步纳头就拜,拜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再是纪府大小姐,不是什么皇后,而是太后,眼前那人的嫡母,生生将动作给收住了。

    身后于韦小心翼翼地憋着笑,晏斜回头瞪了他一眼,吓得于韦连忙收住了。

    两人相顾无言,倒是晏斜先她开了口:“你身子可大好了?”

    很刻意地回避了母后这个词,身后人又不是什么御史大夫之类的言官,都是些阉人和宫女,一个个噤若寒蝉,哪个敢上前指责他?

    纪流云没想到他看见自己的时候并不惊讶,显然就是刻意寻她而来,知道她有可能在兰台的人只有太医院的齐院判,难道他同他说了些什么?

    当下便答:“劳烦皇上挂念,哀家已经无虞。”

    “你就非要与朕这般泾渭分明吗?”

    纪流云看了他一眼,想起了前世种种,只觉得讽刺。他这般殷勤示好,不过是为了补偿她,不过是自己当年的痴情感动了他,觉得她在大难之下还不离开,这辈子就对她好些罢了。

    这样的施舍,她不需要。

    “皇上说的哪里话,我朝历代朝纲端明,圣人教化。君臣之道,三纲五常,万万不可僭越,若是这般随意,岂不是与那茹毛饮血的蛮子一般无二?”

    被她这么一怼,晏斜倒是不好说什么了,想要直入主题去试探一番,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纪流云已经知道晏斜是重生的,眼下又要隐瞒自己是重生的事实,也不知如何应对。

    两人开始互相比起了演技。

    “朕那日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并非是朕的母后,而是嫁给了朕做皇后,朕待你并不好,你也不怨朕。”

    晏斜的一贯做法,便是用做梦来做推辞,那日就是用这样的方法糊弄了五皇子晏谛的。

    纪流云听他说起了这些,心中的想法更是确定无疑,晏斜就是重生的,只那齐院判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便跑过来试探自己了。想来那齐廷虽然钻研医术颇有造诣,人还是不大可信的……

    晏斜继续说着:“朕还梦见……你嫁过来不到三个月,大昱便亡国了,朕也就此做了亡国之君,被那燕国囚禁在了燕国的王宫中。原本你可以跟着纪良的部下逃到东缀去,过那世外桃源一般地闲散生活,可是你没有走,你以杂耍为生,抛头露面,上下打点,只为了朕在那里少受些苦……朕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你带来的一切,却从未想过早些结束你的痛苦。”

    那样铮铮在心的、凋零破碎的往日,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去回忆了,如今她当时倾心爱着的男人,用他的口吻,将这段过往轻轻提起。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没事,都过去了。

    可她却淡淡道:“陛下作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夜间多梦是正常的,可是如此梦境却万万不能说出口,若是成了谶言,陛下该如何为大昱江山负责?”

    这个回答让晏斜始料未及,他以为她会闪过片刻,哪怕一丝的慌乱,或者直接就与他坦白,却没想到她这么淡然,好像一切都是他想多了一样。

    晏斜忽然想起了一个可能性。

    他能够重新站在这里,是因为他饮了毒酒,丧了命,才得到了这样的一线生机,她呢?如果她也是重生的,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丧命的呢?

    当年她在宫外的日子虽然苦,却是没有什么太大危险的,燕国虽然灭了昱国,但不可否认的是,燕国的治安很好,建国初年便已经达到了夜不闭户的高度。

    一个这样的女子,除非有什么大灾大难,一般是不会突然暴毙的。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流云是听闻了他过世的消息……陪他一起死的。

    这个想法一产生,晏斜的身子便有些站不稳了,望向她的时候,眼神里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如果流云真的也是重生的话,那他大抵一辈子都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