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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知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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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公主不高兴了。

    凭什么她一出现,大家目光都得看着她?

    就连陈世子,就连陈世子都为她说话。

    “本公主好不好那是本公主自己的事儿,本公主的父皇好不好也用不着你操心。”她语带讥诮,语速又快又急,“你既已舍身,做什么要管俗世的事儿,和你又不相干了。再有,父皇不是下旨

    不许你无故出寺吗?你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快说。”

    灵药笑了笑。

    四皇子传令下去,便有侍卫们遣散开了流民,让他们取药的取药、休息的休息。

    “那六姐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灵药看着做了男装打扮的周洵美,认真发问,“公主皇子未经允许不得出宫,若出宫需要父皇母后的旨意,敢问六姐姐有么?”

    六公主自然是没有的。

    “本公主早已开府建牙,出宫来不是正常!”她气势汹汹道,“本公主的公主府就建在太平巷,翻了年就住过去了,倒是你,私自进城说不清楚,皇兄,把她抓起来。”

    少权心中惊涛骇浪,听到六公主的言语,面上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四皇子挥了挥手,实在没耐心和这个十妹妹纠缠。

    当年她的母妃宠冠六宫,旁的妃子一点雨露都沾不着,就连自己和六妹妹的母亲中宫皇后都拉不回父皇一晚。

    父皇宠苏贵妃,连带着宠十妹妹,他就是瞧不惯。

    眼下她与自己云泥之别,还能怕她不成。

    “这里忙着大事,本王懒怠管你。”他招手唤侍卫们上前,“将十公主带下去,一时再治她私自出寺之罪。”

    灵药往后倒退几步,心中冷笑。

    还未及说话,陈少权已然挡在她的身前。

    “若要治十公主之罪,那便先治六公主私自出宫之罪。”他平静道,“不然,诚王殿下厚此薄彼、执法不公,如何立身行道,扬名于世。”

    他指了指身后的百姓。

    四皇子无甚喜好,不赌博不喝酒不爱玩闹,平生最好虚名。

    灵药看了陈少权一眼。

    他挡在她的身前,因为太高大的缘故,灵药竟有了一分阴凉之感。

    前世,她在俗世中浮沉,没有什么可依凭的,随波逐流、郁郁寡欢。

    这一世,好像眼前多了些什么。

    竟让她觉得好似有了那么一点点依靠。

    她笑着从陈少权的身后走出来,道:“四皇兄是来安抚百姓的呢,还是来治罪与我的?可别本末倒置,让人拿住了把柄。”

    四皇子沉吟良久。

    一旁长公主早已不耐,挥手道:“一群小炮子子,吵得本宫头稀昏①。”她指了指灵药,“十公主我带出来的,一个个跟吃了枪药似的。不耐烦和你们啰嗦,余嬷嬷,摆驾回去。”

    余嬷嬷称是,招呼了侍候的一大群仆妇,簇拥着长公主去歇了。

    日头猛烈,四皇子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再计较,也领着浩浩荡荡的人往大报恩寺安置的寮舍去了。

    只余周洵美咬着嘴唇,站在原地。

    陈少权凝视着灵药。

    她眉眼灵秀,仰着小脸看他。

    不知为何,他心中冒起了一股火气。

    灵药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何他的眉宇间散着冷意,神色阴郁?

    少权忽的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大踏步走了。

    周洵美恨恨剜了灵药一眼,跺了跺脚,追上去。

    “陈世子,你站住!我有话对你说。”

    她跑的飞快。

    方才的那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散去。

    他是什么意思?

    他在跟谁摆脸色?

    灵药自嘲地一笑。

    身后忽的人声嘈杂起来,灵药缓缓转身。

    大夫们约有近百人,跟在法雨、沈正之的后头走来。

    他们神色各异,有的情绪激动,有的欣喜若狂,还有的心花怒放。

    法雨为难地看着灵药:“公主,他们非要见您……”

    灵药示意她无碍。

    领头的秦大夫颤抖着手率先跪倒在地,高声道:“公主,疠气病有救了啊!万民有救了啊!公主大德啊!”

    身后的大夫,有松江县的十几名,有流民中的十几名,还有自城中赶来的二十一名青年大夫。

    京城中的二十一位青年大夫更是心情激动。

    他们本就是抱着治病救人、解除病患痛苦而来,却未成想竟得到了疠气病的治疗方法。

    这是大功德啊。

    灵药扶起秦大夫,轻声道:“这些都是蒋大夫和诸位的功劳。”她看向京城中来的二十一位青年大夫,“尤其是从城里来的各位大夫,你们舍弃了安逸,来这里救助病患,医者仁心,令人敬佩。”

    大夫们激动万分地谢了灵药,便都纷纷散去熬药治病去了。

    灵药心绪不佳,在法雨的陪同下,回寮舍不提。

    熬药喂药不过一夜的时间,疠气病的病人已症状解除大半。

    这样的好消息传出,朝野震惊。

    五月十五,聚宝门大开,全城百姓都涌出了城。

    结伴着往大报恩寺来。

    报恩寺门口在发放盘缠。

    病好了的流民一人五两,各自返回故土。

    未好的病患仍旧被安置在大报恩寺,直至痊愈。

    城中的百姓们将长干桥堵的水泄不通,可大报恩寺中出来的流民们仍不肯离去。

    他们汇聚在大报恩寺门前,先是小声地喊着,到后来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十公主,我们要见十公主。”

    “我们要谢谢她。”

    “还有大夫们,我们要谢谢他们。”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到最后,京师里的百姓们不明就里,也跟着喊了起来,形成了山呼之势。他们在问过身边那些流民,十公主是谁之后,开始一传十十传百的在人群中传播。

    一直过了很久。

    灵药才领着近百位大夫,走到了人群中间。

    她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醒目极了。

    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很多妇孺在围着她流泪致谢。

    一夜之间,京城所有的人,上至朝堂,下至街巷。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这位十公主。

    第二天晨起,她接到了薄皇后的懿旨。

    五月二十二日,迎香音公主回宫。

    今日是五月十七,她将在京城金城巷的东阳长公主府住下,直至五日后进宫。

    这里曾是长公主未被幽禁前的旧居。

    她甫一回归,便早命人将这里收拾规整,把将军山的陈设全都拉过去。

    花儿来不及重栽,就从养花儿的匠人那里成盆成盆的买,再用成匹的各色软缎装饰各处,一时间,长公主府里到处是灼眼的靡丽。

    灵药被安置在花园子的息芳园。

    法雨在息芳园里的真意堂里,东摸摸西摸摸,一脸的难以相信。

    “公主,咱们这算是苦尽甘来了吗?圣上知道您为她分忧,一定是念着您的好,要接您回宫。”法雨走到灵药身前,感慨着说,“您瞧,长公主殿下都回了京,住进了从前的旧宅子。咱们要是能有自己的府邸就好了。”

    灵药站在窗前,望着门前灼灼的榴花,只觉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

    “我还未及笄,薄皇后不会准我开公主府的。”她叹了一口气,“法雨,你叫沈正之来见我。”

    法雨嘟囔了几句。

    “他前些日子在外头不晓得和哪些人结了兄弟,成日里喝酒,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还醉着。”

    灵药去看法雨的脸,笑她:“他成日里喝酒,那就让他回家好了,别跟着我。”

    法雨小拳头锤上灵药的肩膀,献着殷勤。

    “别啊您,他啥都不会,就对公主有一颗忠心,去了别的地方还讨人嫌。就留着他吧。”

    灵药莞尔。

    转念却又低落起来

    已经有两日没见到他了。

    他是怎么了?突然就冷了下来。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身份么?

    她不相信他是这般肤浅的人。

    只是彼此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盟约,她又有什么可忧思的呢?

    可是止不住的心神不宁。

    法雨使人搬了一张软塌放在窗外的石榴花下,灵药盖了一条薄被,迷迷糊糊睡了一个下午。

    只觉梦境支离、晦涩难垛,前世种种涌上心头,令人心悸。

    到了傍晚,便有几滴暗雨落下。

    灵药自重生后第一次耐不住性子。

    长公主才回府,府内守卫不是很严密。

    灵药仍做了男装,将头发束的紧紧的,携了法雨往通济门而去。

    金城街距通济门很近。

    她表明了身份,上了城墙。

    沿城墙一直走了十几里,都没有陈少权的踪迹。

    从聚宝门下了城墙,灵药站在守城的兵士面前打量他。

    兵士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高壮、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小哥。”法雨叫他。

    他的头昂的更高了。

    灵药看他严肃的模样,甚觉可爱。

    拉了拉法雨,面对着他坐在了一旁的栓马桩上。

    法雨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锦袋。

    抖了抖,从里面抖了一堆杏仁、酸枣、瓜子仁、核桃仁……

    零零碎碎一大堆,捧在手里给灵药吃。

    灵药捻了一颗杏仁放在嘴里。

    “这会儿门东大街不晓得还有没有卖糖雪球的,嘴巴里涩的很。”灵药笑着问法雨。

    法雨连连点头,往嘴里送了一颗酸枣,酸的又是皱眉又是咧嘴。

    “哎呀呀,我吃了一颗好酸的枣儿。好酸好酸。”

    兵士抿了一下嘴唇。

    “喂,小哥,你说说你今天见你们指挥使大人了吗?”法雨龇牙咧嘴的问他。

    小哥终于松动下来。

    “没见到。”

    “那昨天呢,见了吗?他高兴不高兴?”

    “没见到,我刚才才换的岗。”

    法雨不信他,跳起来问他。

    “哼,这里是卫所,他怎能不来巡夜。”

    灵药心中叹了一口气。

    “走吧,他也不知道。”

    法雨撅了撅嘴。

    主仆二人慢慢地往回走了。

    少顷,聚宝门城墙下的卫所却亮了一盏灯。

    陈少权自其中走了出来。

    他的玉冠有些倾斜了,肱带也散了开来,垂在脸庞两侧。

    他喝酒的时候,才若玉山将倾。

    万钟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他甩开万钟,去问守城的兵士。

    “方才那位小姑娘,问你什么了?”他问的漫不经心。

    兵士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高声回答:“回指挥使大人的话,方才只有两位白脸小公子在这里嗑瓜子,没有小姑娘。”

    少权一怔,扶额。

    万钟斥道:“那就是位姑娘!”

    兵士大声哦了一句,又高声道:“原来是位姑娘!她问我指挥使大人的行迹,指挥使大人的住所,指挥使大人明日可会来这里,还问我指挥使大人这两天高不高兴。”

    少权失笑。

    “你怎么说的。”少权靠在了城墙上。

    兵士高声道:“小的回答,小的从来没有和指挥使大人说过话,不清楚大人的一切行踪。”

    少权忍不住笑了。

    “那位姑娘是什么神态?”他问道。

    “我看她的眼圈红了。”兵士仍旧高声回答。

    他收起了笑意,拍了拍兵士的肩膀。

    “你可真有本事。”他突然神色就冷了下来。

    兵士声音更高:“多谢指挥使大人夸赞!小的叫孟九安,家住武定门外缎子桥,今年十七岁。”

    少权上城墙台阶的脚顿了一顿。

    灰青色的城墙上有些湿漉漉的。

    方才落了几滴雨。

    才过十五,月亮就迫不及待地瘦了几分。

    她好像也瘦了。

    在大报恩寺里忙前忙后,操碎了心。

    她这样的女子,就算是那苏贵妃所出,又能如何?

    母亲和父亲恩爱了十几年,那一句碧海青天夜夜心,自那次之后再未提过。

    大楚律法,连坐都取消了,遑论这个呢?

    少权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之前一直揪着的一颗心,好像落了下来。

    落的实实的。

    少权喝完壶中的最后一口,将酒壶摆在城墙的垛子上,几步跃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