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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永夜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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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等待您的出现, 已经很久很久了。”阿曼德如此告诉她。

    他带着塞拉进入后台,那阴暗深冷的地方, 除了杂乱摆放的道具, 只有漆黑,以及漆黑中匍匐的夜行生物。

    什么人种都有, 什么模样都有,年迈的, 年轻的,甚至年幼的。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只有一个, 眼里那种沉黯的虚无,以及身上腐朽如同泥土般的气味。这群活在时间法则之外的种族犹如一具具尸体躺在岩石墓穴里, 就会不再呼吸, 心脏几乎没有跳动,活成了一副美丽而僵硬的画像。

    时代在变, 而他们永恒不变,生与死毫无区别。

    而这就是以后她即将要过的生活?

    就连“生”都已不再,又怎么能算是活着?

    在知道死亡的滋味之后,她就再也不对这个词语报以过多美好的幻想。越是接近的事物的起源,事物对于她这种人而言就越是变得兴味索然。

    一个永恒不死的魔鬼, 是愚昧年代最为珍贵的造物和藏品。可一群不生不死的吸血鬼?当属于最初那份惊奇和兴奋过去, 当时间变成了手中最不值钱的收藏,当原本的同伴吸引他们的只有柔软皮肤下流动的鲜甜血液……他们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

    流行的物品必将丧失其高贵。而如今, 这群曾经用以反抗信仰的高贵物种, 既然已忘却了他们曾经被赋予的使命, 那他们还有什么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

    每个人都想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利,而当我们掌握权利时,却发现生活是那么枯燥无味,不得不靠寻找刺激来寻找片刻的宁静。而当一个又一个刺激过后,一切都再也激不起任何其他兴趣了。这群所谓更优秀的种族,不过又是另一群活得更久也更腐朽的人类罢了。

    阿曼德保持在她身旁落后一步,朝她展示种族的神秘和强大,有的可以半吊在空中毫无阻碍,有的能够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有的则拥有着一双可以魅惑人心的眼睛。这是死去之后世界赋予他们的黑暗天赋,有的强大无匹,有的平平无奇,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将这些天赋拿为己用,也仅为己用。

    塞拉听见阿曼德如此和她介绍道——

    “关于我们的传说……记载不计其数,可真实寥寥无几。事实上大多数那些谣言是我们亲自散播出去的。有的人知晓我们的存在,这些人有的恐惧我们,更多的是想要加入我们,获得永生……其中的一部分无法忍受住痛苦而死去了,而那些活下来的……在美国,您眼前所见的,就是我们中最优秀的大多数。”

    最优秀?大多数?

    塞拉平静地注视着剧院里这些不老不死的生物,对阿曼德这样近乎荣耀的宣言不置可否。在她眼里,所有吸血鬼都不是活着的,就连莱斯特也是,百年的时光早已将他曾经富裕的内心蛀蚀而空,他高高在上,他漠视生命,他把自己当成人类世界里无所不能的神,他忘记了他的过往,他的真实身份——对于那些创造他们的人而言,他们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一群尝试过后失败品的延续。

    被人类逼迫到不得不隐匿行踪的地步,她当初的交易已然全部变质。他们忘记了被赋予的反抗使命,他们腐朽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倒影。

    塞拉缓缓行走在黑暗的走廊之中,听着阿曼德优雅的法兰西腔调,忽然微微一笑,似乎是很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

    她可和最初的模样完全不同。

    阿曼德笑了笑,眼角细微的皱纹让他看上去富有十足成熟睿智的魅力。

    “关于您……记载的传说并不多,因为对于有些人而言,那些都是应该被禁止的,无法被代代流传的书本——可我们自有一套传承的法则:通过亲口诉说,在疲惫的沉睡之前,故事的每一个字都会被一位首领所谨记,像是自己的名字那样刻在灵魂里无法遗忘。”

    “我们最早的祖先,记载中第一个成为吸血鬼的人……他是一位伟大的希伯来反抗者,神夺走了他的家人,他的爱情,他的血缘后代,甚至他的性命……他在临死的前一刻遇见了赋予一个化身人类模样的魔鬼,他和魔鬼做了交易,自此之后,他被剥夺了在白日之下行走的权力,却获得了近乎不死的永生!”

    “每一位首领都知道这个传说,但只有活得足够久的那些才会更深地记得一个事实——拯救他的并非是一个恶魔。而是一个曾经拥护神迹的判决者。”

    “但她和地狱之下的魔鬼订了契约,她令它们创造了一个新的族群,一个更强大的,更聪明的,更美丽且更永恒的种族——我们。”

    阿曼德深深地垂下头颅,“世人只知该隐是传说中吸血鬼的祖先,却不知世间之下仍有地狱。撒旦创造了我们,但并非出于自愿,他只不过和一个他无法反抗的人做了交易——”

    他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塞拉的眼睛,“他从未描述过您的模样,只有一个名字——他告诉过所有留存至今的后裔,他告诉我的创造者:当你见到她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她来了——”

    “感谢您当初的馈赠,”他说,“因此我们在那一场可怕的灾难中活了下来,繁衍至此。”

    阴冷的漆黑中,肌肤苍白如死的女人听此,不由得微微一笑。

    “灾难?……啊是的,”她喃喃,“一次美妙的,神圣的清洗……似乎有一些人因此而死去了对吗?淹死的,饿死的,渴死的,厮杀而死的,绝望自杀的……不得不说,我很享受那一场可怕的灾难。”

    阿曼德表情一愣。他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那个微笑如面具般贴在脸上的女人。

    明明看上去闻上去只是一个年轻的新生血族,漂亮美丽到了近乎脆弱的地步,然而眼里那种光……那种鬼火一样燃烧的光,只让人联想到了数百万焦糊的尸体上,挥散不去的黑色烟雾,以及荒芜不堪的坟墓。

    他忽然就想到了那些记载的传说,记载传说中关于她的故事。可怕的故事。

    在不同的国度,不同的书籍,不同的语言和不同的翻译中,她有许多名字和面目,唯一共同无法辩驳的事实只有她所犯过的罪行。她被创造初始身怀恶毒的诅咒,她是所有同类中最聪明也是最邪恶的,她有着狂暴而强大的力量,就连故事里最负盛名的撒旦也恐惧着她。她生而为了杀戮,名字即代表着死亡和绝望。她来到世间是为了执行判决,她在眨眼间夺取了不计其数的生命,好的坏的,伟大的平凡的,她全然不在意。她屠戮神眼中无可救药的人类如同宰杀动物,道德和原则在她眼中宛若无物——

    而这样恐怖的存在,他又怎么能指望着她能对他们这样的造物有着近乎人类的怜惜情绪呢?

    他甚至开始怀疑,她真的认为永恒对吸血鬼而言是一种无上的馈赠吗?

    “当然不。”塞拉微笑。

    “虽然这具身体已经死了,”她淡淡地开口,“可我却仍然不想待在一座坟墓,或者棺材里。”

    “而那些已经死了的东西……还是保持死了更好。”

    人类,本就不应该拥有永生。一旦他们活得过于久远,开始遗忘他们的初衷,和世界一同腐朽,那么他们也就失去了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

    塞拉转过头来,注视着吸血鬼陡然僵硬起来的脸庞,笑容在黑暗中如血腥玫瑰一样缓缓靡丽绽放。

    “清洗,这种事,很久以前我也做过一次。没什么难的。”她轻声说,“别怕,很快……一切都将结束,你们不会感受到任何疼痛。”

    阿曼德瞳孔缩紧!

    ……

    ……

    深夜,当塞拉独自一人走回乔纳森的别墅,打开大门进入自己的房间时,她微微一顿,垂下了眼。

    一双苍白修长的手从身后无声无息地伸了出来,缓缓抱住她的腰,然后收紧。

    轻柔优雅的男低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瞧瞧你,亲爱的……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知道了?

    塞拉第一反应是这个。然后立刻反驳了这个想法:不。这不可能。莱斯特虽然表面看上去放浪不羁无视道德和伦理,但事实上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吸血鬼,他尊重种族的所有传统和礼仪,并以此为荣。他绝不会亲眼目睹她做过那些事后还如此平静,他说的是另一件事。

    果然,还没等她开口,莱斯特愈发从身后抱紧了她,用冰凉嫣红的嘴唇亲吻她的耳垂,声音有些微哑,呼吸里隐约含着甜腻的腥气,几乎是贴在她耳边低低开口。

    “你竟然抛下了我,和那个乔纳森出去约会?……”他的声音有些抱怨,惩罚性地勒紧了她的腰,用尖牙咬住她的耳垂,撕磨,刺痛而令人发痒,“当年漂亮又无助的小姑娘,这才过了多久……如今长大了,不需要别人的陪伴——尤其是她最忠诚的创造者的陪伴了,是吗?”

    塞拉垂下眼,没有反抗,也没有承认,只是安静地呼吸。

    莱斯特最无法接受的就是她这幅模样,这总是令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无可救药陷入该死浪漫中的傻瓜,而她总是对一切都无动于衷,没人看得透她,没人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他憎恨这种无知的蒙蔽感。

    于是他干脆狠心用力咬破了她的耳垂,看着那丝丝浓郁甜腻的血迹随着饱满的弧度蜿蜒而下,滴落在她漂亮优雅的肩带,完美和优雅被瞬间污染,他近乎享受般地叹了口气,将头搁在塞拉的肩上,有些好奇和迷惘地喃喃——

    “我所见过的一切男人爱慕你,一切女人嫉妒你,甚至也爱慕着你……那么多人想要得到你,向你用尽全力地示好,为了你一个不在意的微笑倾家荡产,甚至不惜丢弃头衔和名誉……”他为那些陷入盲目一见钟情的傻瓜们叹息,为自己而叹息,“你是开始对这一切感到厌烦了吗?……金子,珠宝,漂亮的衣服和房子,忠贞的爱情,承诺,追随……你都不喜欢它们,为什么?”

    “痴心的男人们,你不屑一顾,就像你出生起就从未期待过爱情降临在头上,可我所知道的每一个女人都不像你这样……你甚至开始厌倦你的创造者了……我。对吗,塞拉?”

    他微微抬头,看着塞拉平静的侧脸。他总是有这样一种奇妙的错觉,她几乎是像存在于时间之外,或者说,她仿佛在等谢赫拉莎德体会到最后一个黎明已经来临,讲完最后一个故事之后归于沉默。她漠然得如同另一个世界投出的淡薄倒影。

    这令他疑惑又愤怒。

    “所以,当初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干脆拒绝我?”莱斯特目光迷惑,“瞧你这了无生趣的模样……当年你就应该任由我吸光你,然后放任你失血死去……啊,没错。相信你住在坟墓里可比住在这座大房子里要快活得多,不是吗?”

    他声音里几乎含着无法挥去的怨恨,尽管他一直隐藏着,直到这个寂静无声的深夜。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咬牙切齿地喊出那个名字,“——塞拉?!”

    空气凝滞浓稠到令人窒息。

    许久之后,冰冷的双手缓缓覆上他的,然后,轻柔而无可抗拒地拉开了他的手,她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的怀抱和桎梏。

    那个漂亮,冷血,诡谲的女人,慢慢垂下眼,然后抬起手,她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在莱斯特微微睁大的双眼注视里,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一半的华服褪下,露出她光洁苍白弧度优雅流畅的后背。

    莱斯特的目光立刻就定在了她的背上,愣住。

    那柔软光滑的肌肤上,隐隐约约浮出了一个图案:几乎覆盖了整个后背的纯黑色双翼蝴蝶。并非是绘上去的,也不是某种技巧高超的纹身雕刻,它宛如长在了皮肤之下,从灵魂里悄然浮现,然后随着时间的久远变得愈发清晰深刻。

    一只漂亮的,栩栩如生的,却代表着死亡和绝望的黑色蝴蝶。

    莱斯特陷入了长久的怔愣里。

    直到塞拉重新穿好衣服,然后转过身来,对他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目光幽深平静,“那些世界是真的,那些经历是真的,那些我所遇见过的人,也都是真的。”

    “而这些世界所给予我的绝望,我从没有其他选择,除了死,只有活。”

    “而你,莱斯特,你也没有给过我选择——你称呼那是选择?你吸光我,死。你转变我,也是死。区别只在于一个的归处是坟墓,而另一个是棺材。”

    莱斯特沉默了一会儿。

    “好吧……可这和你背上的那个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塞拉展开手臂,凝视他的眼睛,轻声询问,“对我,你了解多少呢,莱斯特?”

    英俊的吸血鬼思考了几秒,然后毫不犹豫地回答,“一个冷酷无情翻脸不认的小混蛋。”

    塞拉挑了挑眉,“还有呢?”

    莱斯特眨了眨眼,又沉思了几秒,“奴隶,女巫,活死人,心碎制造者……你想听我怎么说?——我确定我有一万个词可以来形容你的冷酷无情和翻脸不认人。”

    “一万个毫无意义的词汇。”塞拉眯起了眼,“我想听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转变我?我以为你更感兴趣的是路易那样的人。”

    她很多次从莱斯特的口中听说过她的前任同伴。英气,向外绽放的生命力,他那颗金子般高贵的悲悯心,以及对生命的无上敬畏。对路易而言杀人是一件再痛苦不过的事,为此他宁肯变成和老鼠一样生活在下水道里,啜饮肮脏不洁之血。他是莱斯特见过最有人性最仁慈的吸血鬼,而这也吸引了他,他认为路易是有灵魂有生命力的,不像他和其他同类。路易哪怕孤身一人也要走遍教堂寻求平静,他的爱是唯一珍藏心里。

    塞拉曾听见莱斯特如此描述路易生前的生活,即使他也是从对方那里听来的。

    “……他住在路易斯安娜,家族得到政府赠予的一块地,于是在新奥尔良附近的密西西比河畔建了两个种植蓼蓝的庄园……富庶自然。屋子里有一架可爱的旧式钢琴,妹妹经常弹它……夏日傍晚她背对着敞开的落地长窗奏乐,还有红木家具,当紫藤穿透了屋顶窗感到遮板,要不了一年就会将藤须伸进刷得雪白的砖缝里……”

    听上去就美好而平静的生活,这是她和莱斯特都不曾有过的记忆。

    为什么要转变塞拉?一个也许注定了会毁灭他毁灭一切的女巫?

    莱斯特很平静地开口,“因为……我想让你和我一起下地狱。”

    孤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如同有了两个人一同,那么他想也许这份沉重就会变得更轻一些。他就是这么自私自利,贪婪和热爱占有的人。

    不过……

    莱斯特疑惑地皱了皱眉,“你刚刚说的,那些世界,那些经历,那些人……?你指的是什么?”

    漆黑的房间里,他清晰无疑地看见塞拉忽然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轻而深冷。

    “你以为……我的黑暗天赋就只是幻境吗,创造者?”

    她的声音诡异如浮现的幽灵。

    “马上……你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