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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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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时起了风, 吹开她额前的刘海,发丝撩过耳畔,闻到淡淡的硫磺味。

    高大的梧桐树挡住了路灯,灯下路面如积水空明, 盖上纵横交错的影子,枝叶随风拂动, 影子跟着摇晃。

    仙女棒也燃尽了,李不琢站起来, 看着那人越走越近。

    最终在她跟前停下,歪头看一眼她手里的仙女棒, 笑:“许了什么愿?”

    她没由来的紧张, 哽住一口气:“就……升职加薪, 嗯。”

    “没有我吗?”

    诶?

    光线穿过枝桠,从他侧脸照来。夜风拂过他头顶, 塌下的额发泛起一小块细软的光。李不琢抬头, 撞进他额发下深邃的眼眸,眸中浅浅的笑意让她心脏颤了颤。

    才发现他站得这样近,胳膊一伸就能抱住她。

    他罕见地没穿西装, 中长款的Brioni铅色猎装夹克, 强烈的工装风,里面的白色棉质衬衫和黑色针织衫叠出有秩的层次感。没那么硬汉,像个摩登的绅士。若有若无的混合木质香味卷入鼻息,李不琢凑近闻了闻,辨出沉香木和雪松。

    好闻的男香,比往日浓烈一些。

    “这味道不是衣服上的吧?”他出现得意外,李不琢有片刻方寸大乱。她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心思却飘忽,便捡了句突兀的来问。偏偏俏丽声线听在对方耳中,又带上缠人的缭绕。

    沈初觉垂眸看她,眼底的笑意盛了些,“下飞机后抹了一点点,在手腕静脉和后颈。因为要来见你。”

    来见你这件事,让我觉得隆重。

    李不琢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抿唇笑起来,眉梢挑着得意。

    沈初觉捏起她耳侧一绺发丝,低头轻声问:“说啊,为什么愿望里都没有我?”他声音轻得近乎耳语,音色慵懒,让李不琢心里冒起密密麻麻的痒。

    “因为……”她扬脸眯了眯眼,纤细手指缓缓抚上他脸庞,捧住。细腻冰凉的触感激起她的爱怜,想用唇贴上,给他捂热了。

    “姐姐!”身后一声清脆少年音打断他们。

    李不琢大脑“嗡”地响起来,哀叹一声“要命”转过身去。小伟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初觉。

    “你同学呢?”

    “都回家了,姐姐,我也想回家。”

    李不琢回头抱歉地看向沈初觉,他淡然地笑着。

    “好,我们现在回家。”说完她记起还没做个正式介绍,便叫住小伟,“小伟,这是姐姐的朋友。”

    小伟瞥一眼沈初觉,点点头,“叔叔好。”

    沈初觉:“……”

    *

    洪少娜对沈初觉的突然拜访显然不知所措,她过去还从未和主管以上级别的领导打过交道,便僵在一旁听李不琢滔滔不绝地解释,什么酒店管理层除夕夜为基层员工送温暖啦,什么年会临时增设的幸运抽奖节目啦,尽扯些虚头巴脑的幌子。

    可洪少娜到底是过来人,瞧出沈初觉看李不琢的眼神,察觉到什么。反正自己没犯错,便也放松了神情,招呼道:“沈总渴了吧,都这么晚了,我去给你倒杯水。随便坐啊!”

    于是他和李不琢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中间还留了一点空。

    “你怎么今天回来了?不是说待到初二吗?”李不琢想起正事。

    “是为了酒店的事。”沈初觉说着,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和她腿挨腿,填上那点空,“华澍今年要在中国继续扩张,我负责一部分相关事务。”

    李不琢眨眨眼,“可你不是,只管……这里的华澍……吗?”

    怎么会操心扩张那种事?

    沈初觉揉揉眉心,“这是集团的安排。”

    “莫非你是沈氏的什么秘密高层?”

    沈初觉动作一顿,拿眼看她,但笑不语。

    在一旁站了有一会儿的洪少娜总算找到插话的机会,笑吟吟地递来两杯茶,“家里很少来人,没什么好茶。这是我自己做的冬瓜茶,勉强拿得出手。沈总别嫌弃啊。”

    沈初觉垂首,“不会。”浅浅呷了一口后,又说,“很好喝,谢谢。”

    洪少娜面露欣喜。

    “这是给小伟的。”他放下茶盏,从衣袋摸出一个红包,“来的匆忙,忘带桔子了。”

    洪少娜略感意外,把儿子叫过来,收下后朝他拜年作揖,说了两句吉利话。随后快步从卧房也拿出两个红包,发给沈初觉和李不琢。

    沈初觉坦然收下了,见李不琢还在犹豫,解释说:“这是我们那边的习俗,没结婚的都有红包收,小孩也会有。”

    她这才接下,嘀咕:“都被你弄麻烦了,我忘了给小伟的红包,还以为能敷衍过去……”

    洪少娜笑道:“不琢,你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已经很开心了,不必拘泥这些习俗。”

    “我是家里规矩多,所以记得,你不要太在意。”沈初觉说着站起身,去把放在玄关的盒子提过来,“这也是给小伟的礼物。”

    李不琢倒先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乐高。”

    “怎么你也买乐高!我买的也是乐高!得宝豪华乐趣盒。”

    沈初觉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旋即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嗯,看来我和聪慧过人的李小姐一样有眼光。”

    李不琢狐疑地拧眉,愣是没从他脸上窥见丁点端倪。不经意扫见他腿边另一个深红色的纸袋,认出是菲拉格慕。

    沈初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单手提起纸袋,“差点忘了,这是送你的,今天刚买来。”递给她,“这次回来是临时通知,走得急,没时间慢慢挑,就请机场免税店的店员推荐了。”

    李不琢有点好笑地歪头看他,“赶时间就交给秘书。”

    “来不及,正月不好买鞋,要赶在今天。”

    “你不是不信这一套?”

    “送人讲究些。”

    “为什么突然送我?”

    “你上次说只有一双Jimmy Choo,我那时想,不然每月送你一双。”

    李不琢记起是她喝醉那次,立马打蛇随棍上地掰手指数数,认真念出声:“一、二……呀,还真是没到两个月。不过一个月一双有点少哦。”

    “你要是答应了,我可以每天送你一双。”

    “那我岂不是好赚?”

    “一本万利。”

    只顾调情的两个人全然忘了眼下身处别人家中,直到围观许久的小伟突然扯了一下洪少娜的袖子,“妈妈,那个红色的,不是给我的吗?”

    沈初觉和李不琢听到一齐抬头去看,洪少娜大惊失色地纠正,“不是不是不是,那是哥哥买给姐姐的。哎,你这小孩怎么这样,妈妈教过你,人家的东西不要乱问,要讲礼貌。”

    小伟被训一通,“哦”了一声低下头,几秒后又抬起,“他是叔叔。”

    沈初觉无奈地笑。

    *

    李不琢今晚过得十分愉快,笑着出门下楼,一直走过小广场,笑声还断断续续。笑到没力,步子就杂沓,每一脚都踩得歪歪扭扭。

    白色风衣没扣,她双手揣进衣袋,两边衣摆张开又合拢,像月色下翩跹的蝴蝶。灯下看去,一张小脸美艳又灵气。

    沈初觉一手提着纸袋,一手放进夹克口袋,不错眼地盯着她,走在她身后。

    一会儿蝴蝶飞回来,抬脸问:“能问问你红包包了多少吗?”

    “68块。”

    “好少哦,我小时候庄佩茹都给几百。”

    “我们就为讨个吉利,不太计较包多少。家里的长辈也不会给我太多。”

    “这样还挺好的。”李不琢赞同地点头,转而想起刚才他意味不明的笑,追问,“可你那声‘聪慧过人’,我怎么听都不太简单。”

    “能听出不太简单了,确实很聪慧嘛!”沈初觉说着,兀自笑起来,露出洁白齐整的齿列,借着灯光看去英俊儒雅。缓缓走到她面前,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乐高的得宝系列是给学龄前儿童设计的,那孩子快小学毕业了吧?”

    李不琢僵了僵,吐字突然出现障碍,“学……学龄……前?”

    “你是不是赶时间,去超市随手拿一盒就走了?”

    “……对!对对对!昨天赶在超市关门前买的,今天一下班直接过来了真的没时间。”她不但借坡下驴,还厚着脸皮得寸进尺,“看你又是红包又是礼物,来见我真是费心了。”

    “毕竟李小姐身负25万英镑的‘债务’,我怕她不认,必须哄住。”

    “对了,”说起这事,李不琢不禁放缓了语速,“我想找机会跟洪姐澄清这件事,别让她背着人情包袱。”

    “好。”沈初觉应着,视线仍留在她身上。

    有和暖笑意掠过他的脸,牵起他嘴角,像是在说“想怎么做都随你”。

    不过李不琢没有看见。

    做出一个决定即是放下一桩心事,她脚下带起雀跃,开始碎碎念叨些生活闲事,就像他们以前读书时那样。偶尔她音调扬起来,偶尔讲着讲着声音小下去,变成彻头彻尾的自言自语。

    而沈初觉,永远是那个唯一的听众。

    大年夜的鞭炮终于放到尾声,凌晨一点,最后几下“噼里啪啦”吼尽,四处阒寂无人。后来李不琢也收了声,一时间,静得连脚步都轰隆。

    夜风吹面不寒,她掖进衣领的头发被弄散,便抬手把长发勾在耳后,低头时在树影中找到时长时短的两个人影,长一点的那个,不会当众拆穿让她难堪,甚至识破后还为她找台阶,何其体贴。

    *

    行至坡底,李不琢一眼看到停靠路边的黑色奔驰,扭头问沈初觉:“你的车?”

    “不是我的。”

    “我就说嘛。”她眉间透着自得,嘴角微翘,“你们这一级的管理是不是都开宝马法拉利之类的……”

    “我没有车,这辆是酒店配给我的,平时司机开。今天为了送你,特意借出来。”

    李不琢:“……”

    车子启动后,平稳地潜入夜色。

    路上沈初觉解释了来之前让秘书打听到,李不琢在洪少娜家里过除夕,粗浅了解了后者的家庭情况,买了乐高过来。李不琢则告诉他,过年这几天都会去酒店正常上班。

    沈初觉笑了,双手扶住方向盘,飞快瞟她一眼,“很积极嘛。”

    “闲人一个,又没有约会,过两天关璞搬家也不要我帮忙,还不如去上班。”

    “那今天晚上呢?”

    “啊?”李不琢闻声转头,见沈初觉修长手指一下一下敲打方向盘,状似不经意地发问。

    她心跳陡然加快,下意识去想自己的单人床够不够挤下两个人,沙发床虽然够了,不过有点短……

    停停停停停!

    沈初觉拿眼角的余光扫到她绷着一张脸,像在自我谴责和纠结,忍不住起了坏心,“你在期待什么吗?”

    “期待……”李不琢回过神,气急败坏地大嚷,“没有!绝对没有,我没有任何期待!就是很抱歉,你特意过来接我,不能邀请你上楼坐会。因为现在太晚了,我想回去睡觉。沈初觉,你没事乱想什么?”

    “我啊,就在想你刚才想的事情。”她一口气说这么多,实在此地无银三百两,沈初觉忍笑。

    李不琢:“……”

    “上次应该答应你找个房间,我现在有点后悔。”

    李不琢:“……”

    后来的一路,李不琢鼓着小脸,装作生气的样子不跟他说话。

    下车后,她嘟囔一声“谢谢沈总”,关上车门就要跑走。

    沈初觉在后头叫住她,“不琢,过段时间酒店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你不要担心,我搞得定。”

    什么?

    “你也不能做什么,看着就好了。总之,不要担心。晚安。”

    还来不及问清楚一些,那辆黑色奔驰就驶离了。李不琢站在路边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料他必定意有所指,怕她这个行动派脑子一热闯出祸来,先提个醒。

    ——不过,要真的和你有关,我怎么可能仅仅在旁边看着。

    她想起今晚刚和他见面时,那句撩人心弦的“你的愿望里为什么没有我”。

    ——因为你在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