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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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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老太太摇头,沉声道:“你父亲有公文要处理,今日便在衙里了,毕竟公事要紧。”

    安宁的心又沉了下去,父亲能有什么公事,左不过一个世袭的闲散伯爷,他竟然找了这么拙劣的借口也要与她划清界限吗?

    “理当如此。”杜修竹淡淡一笑,说:“谢伯爷为国分忧,我实在佩服得紧,请老夫人转告,务必让他保重身体,万不可太过劳累。”

    安宁听到“谢伯爷”这个称呼,不由抬头看他,除了这个称呼,其他的倒也看不出他的异样。

    说着,他回头轻轻握了下安宁的手,他的手温暖宽厚,似有无限的包容力,安宁的眼泪不觉就掉了出来,这个男人因为她受了这样的屈辱,现在却还来安慰她。

    谢家众女眷皆以为安宁是因为谢伯爷故意遁开才哭的,心里俱是一阵爽利,心里又道这杜修竹就是个草包,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借口,他却当了真,心里更是暗自高兴不已。虽然穿得人模人样,但里子还是个不通人情的和尚,想到这,她们再看向安宁的目光俱是十分得意。

    安宁赶紧收了眼泪,向谢老太太告罪,“祖母,孙女一时没收住,望祖母见谅。”

    谢老太太这才缓和了面色,只道谢安宁这样才流露出了真实情绪,心里也就没那么在意了,虽然不喜欢这个孙女,但好歹也养了十四年,“罢了,他日等你父亲有空,我再派人叫你们过来就是。”

    “谢祖母。”

    接近午时的时候,谢家两个兄弟回来了,老太太立即吩咐开饭。

    午饭设在膳堂,不过片刻,桌上便上了二十多道菜品,无一例外俱是荤菜,什么糖醋排骨、酱烧肘子、红烧狮子头,小鸡炖蘑菇、清蒸鲥鱼……,只最后才上了两道素菜,上汤白菜和凉拌马兰头。

    谢老太太看着杜修竹笑,说:“这些年想来你在寺里没吃过什么荤腥,今日我特地交待厨房做了顿全荤宴,你想吃什么别客气。”

    老太太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意思很明显,就是瞧不起他自幼在寺里长大。

    杜修竹应了声,“老夫人,您年纪大了,这荤菜得少吃。“说着,他竟唤了身后的丫环,将两盘素菜端到了谢老太太面前。

    他的声音极为好听,语气诚恳,人又长得十分俊俏,那丫环竟真的将两盘素菜端到谢老太太面前。

    谢家的人都知道谢老太太喜食荤腥,这两年理佛,每日的菜系才由原来的五荤减为了三荤,以示心诚。

    谢老太太剜了丫环一眼,吓得那丫环当场就要跪下,结果老太太又瞪了她一眼,她连忙止住动作,当着杜修竹的面怎好发落,谢老太太只能强行忍下。

    谢景贶坐在谢老太太左手边,看得这情况,他连忙往老太太碗里夹了个红烧狮子头,“祖母,您先尝尝这个。”说着,又让丫环将两个素菜放到杜修竹面前,“二姐夫,这两个菜还是放在你面前吧,我怕你吃不怪这一桌子的荤腥。”

    谢安如也忍不住了,她可看不得祖母受一点儿委曲,“二妹夫,我祖母不喜素食就爱荤腥,比不得你整日待在寺里茹素。” 她原本看他俊美非常,竟动了些心思,没想到如此不识抬举。

    杜修竹说:“大姨此言差矣,我在寺里修的是心而不是身,吃斋只能净身,投之以诚的是心,心至则佛生。”

    谢老太太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她这两年理佛,杜修竹话里的意思她能明白,佛说要心善,可她今日的做法确与佛理背道而弛了。想到这,她的脸色才缓和了些,止了众人的话头,转而看向谢景焕,“会试可准备好了?”

    谢景焕是小妾石氏的独子,也是谢家的庶长孙,今年十八岁,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只等他会试结束,若是中了进士,那亲事便有的挑了。

    “回祖母,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谢景焕恭敬的答道。

    谢老太太又将目光转向身边的谢景贶,“贶儿你呢?”

    谢景贶才十四岁,他想了想方才回答:“回祖母,孙儿新生了一些疑问,明日再去请教下先生便可明了了。”

    谢老太太点头,谢景贶年纪还小,但因是嫡子,是她真正寄予厚望的人。

    谢景贶忽然想起他刚刚听下人说起这个二姐夫的事,寻了心要让他难堪,“不知二姐夫准备得怎么样了?”

    听了这话,谢府众人又是掩面轻笑,杜修竹却似看不见般,放下筷子,淡淡的说:“家中并未给我报名。”

    谢景焕心思比较单纯,他不禁说:“二妹夫年纪不小了,可以考虑起来了,荫来的职位终究脸上无光,二妹既嫁了你,你便要想法子让她痛快才行。”他并不知道杜修竹之前说过的话,是以这话说得极为诚恳。

    杜修竹心底微微触动,想不到谢家还真有个实诚的人,他看过去的目光便真诚了些,“多谢大舅提点。”说着,敬了谢景焕一杯。

    安宁听了手里顿了顿,之前在家里的时候这个庶出的哥哥便时常照应着她,这两年他专心读书,后院进得少了对她才渐渐淡下来,此刻听出他话里的诚意,她颇为感动,“大哥,妹妹先祝你状元及第。”也敬了谢景焕一杯。

    谢景焕憨憨的笑了,“多谢二妹。”

    一顿饭吃了足足有一个时辰,饭后,杜修竹和安宁稍坐了片刻便要回去,谢老太太仍让丫头将他们送到东角门。

    车轮的“咕噜”声比来时还要沉重几分,安宁静静的坐在一边,身子靠着车壁,眸光中再不复前两日的神采,仿若一个已知自己是死罪的犯人在等待最后的宣判,杜修竹现在知道了她在谢家的地位,想必是不想再看到她,更不愿与她说话了吧,他会休了她吗?

    今日他因为她受了如此大辱,她还能有什么奢望呢?安宁在心里暗叹一声,为什么会姓谢?

    杜修竹也没有说话,他目光聚集在某处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宁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终是终是开了口:“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杜修竹抬起头,看到安宁充满了歉意的目光,他摇了摇头,谢安宁的情况他原本就知道,原以为她在谢家最多就是不受宠,没想到处境竟比他想像的还要艰难,那些年她到底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听了安宁的话,他微微一怔,才道:“不是你的错。”怎么能是她的错呢?

    他的语气淡淡的,安宁衣袖下的手紧紧绞在一起,“不,要是我早些与你说,或者干脆不……”

    “二少爷,到家了。”安宁话音未落,车夫的声音便响了。

    杜修竹牵着安宁走下来,又一路牵着她回到南嘉院,张嬷嬷和绿菊跟在身后。

    今日之事张嬷嬷全程看在眼里,她实在不明白二少爷这样出众的人受了这样的屈辱为何还会给她谢安宁好脸色。半路的时候,她折道去了刘氏那里,将今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全部说与了刘氏了,纵然刘氏理佛多年,脸色也当场不好了。

    回到南嘉院,张嬷嬷实在不愿看到杜修竹被这样的谢安宁所迷,她说:“二少爷,您该去看看夫人了。”有些话自己不好说,夫人总是好说的。

    杜修竹淡淡的抬头看她,他的目光深远幽长,语气还是一样平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张嬷嬷忽然就觉得身上升起一股凉意,她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她忍不住朝里看了看,杜修竹早已不看她,正低头喝着茶,谢安宁安静的坐在一旁,也端着茶盏喝着,她不禁狐疑:刚刚那股寒意是怎么回事?

    安宁喝了口茶,放下茶盏,说:“我知道你刚回京需要助力,显然我帮不了你什么,如果,”安宁顿了顿,“如果你想休妻再娶……我没有意见。”

    听到这话,杜修竹霍然抬起头,在寺里多年,他并不擅长表达自己心里所想,他原以为她不开心的原因是在谢伯府受了委曲,不成想却还有这层想法在里面,他笑了笑,起身走到安宁身边,将她小小的身子揽到自己怀里,“我娶你仅仅因为那是你,与谢伯府没有一点关系,当然,倘若你不姓谢我会更高兴,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安宁怔了怔,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她何尝想要姓谢,只是他……竟然不在意?

    杜修竹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你我夫妻,以后万不可说出这样的话来,无论你什么样子,我要的只是你,与你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安宁点头,仍有些不敢相信,“你刚回京,没有助力怎么办?”

    杜修竹拍拍她的头,放开她,修长的手指在她鼻尖轻轻一点,“你这小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那等事情岂是你要考虑的,你要做的就是相信你的夫君,既然娶了你,便会对你负责到底。”

    安宁不禁愣住,杜修竹一直都是中规中矩的,没想到他竟也会这样俏皮的行为。

    正想着,杜修竹拉着她站起身,“跟我去看看母亲,张嬷嬷应是将今日之事说与她听了。”

    安宁心里才刚刚升起些感动,听了这话她的心又凉了,哪个婆婆喜欢这样的儿媳妇,而且此刻婆婆定在气头上,现在过去就是讨骂。

    她叹了口气,仍道:“好。”

    杜修竹点头,牵着她出了南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