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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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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风吹上身上特别的冷,虽已是二月,可气温并未有明显的回升,谢安宁走在路上,将身子缩了缩,不由得打了两个喷嚏,绿菊赶紧将披风打开来给她披上。

    闻音院里,东西两个阁间都亮着灯,刚走进去,孙嬷嬷就将二人请进了东暖阁,“二少爷,二少夫人,夫人交待请两位稍待片刻。”

    孙嬷嬷说完就退了出去,丫头端了些时令的瓜果上来。

    安宁解了披风,手心微微出汗,刘氏向来温婉,不知生起气来是什么模样,这么想着,她不由又看向杜修竹,他正在剥桔子,一丝不苟的将桔瓣上的白络子摘干净,然后递给她,“吃吧,压惊的。”

    安宁白了他一眼,吃桔子压惊,他这分明是在取笑她。尽管这么想,她还是接了过来,她现在确实需在吃些东西,面对杜修竹她还可以镇定,可面对刘氏,她就莫名强装不起来了。

    不一会儿刘氏便到了,她板着脸,孙嬷嬷跟在她身后,一进门就让东暖阁里的丫头们都出去,安宁心里咯噔一下,想必不会有什么好的果子了。

    “母亲,”安宁怯生生的唤了声,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刘氏朝她摇头,示意她不必说下去。

    “张嬷嬷都与我说了,”刘氏牵着她朝银炭笼子坐近了些,脸上不复刚刚的严肃,语气反而愈发温和,她抬手抚上安宁的头发,“可怜的孩子,真难想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说着,刘氏竟落起泪来。

    安宁听着一愣,听刘氏的语气竟是丝毫不怪罪于她,反而心疼她的遭遇,她出言安慰,“娘亲,不是都过来了吗,没什么要紧的。”

    刘氏赶紧擦掉眼泪,语气顿时一变,狠厉起来,“那谢家的人真不是东西,如此欺负一个没娘的孩子,良心定是叫狗给吞了。”

    安宁听着又是一怔,一个长年吃斋念佛的人竟会为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时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刘氏又接着说:“她谢家不要的女儿,我们杜家要,以后我就是你的娘亲,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像你这样好的孩子哪里去找,谢家人真是瞎了眼。”

    听到这里,杜修竹轻笑出声,“娘,您现在可不就是她的娘亲了。”

    刘氏嗔看他一眼,不由也笑了出来,“就你取笑为娘。”

    安宁也笑了,她原本以为过来定要经受婆婆的一番责难,没想到刘氏非但不责怪她,反而心疼她,她顿时感动,眼泪就落了下来。

    刘氏掏出帕子给她擦,“不哭,离了那龙潭虎穴,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月上梢头,安宁往回走的步子轻快了许多,杜修竹牵着她慢慢的走着,“如此可放下心来了?”

    他什么都不说,可她的心思他全知道,安宁点头,回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对自己这么好,可现在知道他并不是想在她身上图点什么,她也就没什么顾及了。

    这母子俩真心待她,以后她定全心全意为他们筹谋。

    翠松院里,杜老太太正听着李嬷嬷回秉安宁归宁之事。

    杜老太太站起身,李嬷嬷将她扶到里间的雕花床上半倚着,将被子拉过来盖在她腿上,她才吁出一口气,“如此也好,清竹毕竟是我疼了十九年的孩子,我总是向着他些,修竹他……看着都挺好的,可我就是喜欢不起来,大概从小就不在身边的缘故,本来还担心他娶了伯府的小姐得了势会压制着清竹,如此倒也不必担心了。”

    李嬷嬷应了声,将汤婆子递到老太太手上,“老奴一直奇怪二少爷为何一定要娶谢二小姐,好在他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杜老太太接着说:“一回来就想到靠娶亲发展自己的势力,想来也是个不安分的,幸亏这些年送去了寺里,让人盯着些,免得生出乱子。”

    “是,老夫人。”

    “你说……好好的,怎么就伤了根本呢?”杜老太太问。

    “听说是摔下来的时候摔得不巧,”李嬷嬷小心的应着,这段时间,老太太只要提到清竹少爷这个伤就会伤心,“或许过些时日自己就好了。”

    杜老太太点头,“明日一早将元慎叫过来,让他想法子将王太医请到府上来给清竹瞧瞧。”

    王太医是太医院之首,寻常的官员如何请得动。李嬷嬷应道:“上次已经同大爷说过了,明日老奴再去一趟就是。”

    杜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睡下了。

    第二日,张嬷嬷进来伺候安宁梳洗的时候,安宁发现她的目光竟比之前还要恭敬些,她不由看向杜修竹,见他并未看自己,而是催促她快些。

    安宁知道今日早间的请安不会太平,心里叹了口气,手下的动作却真的快了。

    等二人到正堂的时候,杜府的人差不多都来齐了,就连李姨娘都来了。

    请了安,落了座,安宁觉得数股滚烫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昨日归宁遭辱之事想必早已传遍了整个李府。

    忽然她听一个女声响起,声音满是不屑,“还以为是伯府里飞出来的凤凰,不曾想却是个被扫地出门。”

    说话的是杜二爷的庶女杜凝菲,今年十三岁,脾性和容貌都像极了李姨娘。李姨娘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杜清竹看着却是个极温和的,听了妹妹这话,他用眼神制止妹妹。

    安宁早就知道今早不会太平,女人的软刀子向来刀刀戳人心窝,原本在谢府她就听了很多,早已将一个忍字练到了极致,可现在是在杜府,她却不能忍了,以前她只有自己,现在她的身份是杜修竹的妻子,侮辱她便是侮辱杜修竹,杜修竹是嫡子,岂能叫一个庶女笑话了去。

    安宁笑了笑,“六妹妹说得不错,只是凤凰终归是凤凰,即便被扫地出门也不是那些粗鄙山鸡可比的?”

    杜凝菲一听安宁这话,脸都绿了,这岂不是将她比作了山鸡?

    正待反驳,却见安宁看向刘氏,说:“母亲,祖父虽然不在了,但好歹也是做过侍郞的,大伯又官至尚书,门风不可丧,六妹今日说我事小,若是他日说了别人家的嫡子嫡女叫人听了去,难保不会惹下什么麻烦,还望母亲多加管教。”

    刘氏虽不想理这些事,但事情涉及自己的儿子儿媳,她是刘家出来的,以前没见过什么勾心斗角,但这些年在杜家见得实在不少,这些事她岂会不知的,“李姨娘,凝菲向来是你亲自教的,不是我偷懒不肯教她,实则是不想看你们骨肉分离,我自己经历过,何必再要别人受我同样的苦,所以这些年我也没管束过你们什么,可你将她教成这样,我确实得考虑是否要换个人来教她。”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还是说这些话本就是你教的……”

    刘氏这些话说得杜家所有人心头一振,原以为刘氏吃斋理佛、性慈心软,不成想也有这样凌厉的一面。

    安宁看在眼里甚是欣慰,原来婆婆也有主母的威仪,只是平日很少显露出来。

    李姨娘顿时拉了杜凝菲跪了下来,“夫人恕罪,贱妾岂能教小姐这些,六小姐还小,想是哪个不知轻重的下人说了,叫小姐听了去。”

    李姨娘虽这么说着,眼睛却看向一旁的杜元嘉,那眼神好不可怜,杜元嘉心一软,出言相劝道:“夫人不必动怒,李姨娘的为人我知道,定是哪个下人私下乱说的。”

    “既是下人乱说,就该将她找出来撕烂了嘴打一顿赶出府去,如此恶奴,竟敢编排主子,即便打死了也是应该。”

    说这话的是杜修竹,他话一出,场上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的声音温润柔软,可众人听在耳里却犹如坠入冰窖。

    杜凝菲怒瞪着他,想用目光在他身上钉出两个窟窿来,她自出生以来从没受过如此待遇,她是二房独女,就连父亲对她说话都是和声细语的,他杜修竹算什么,杜家早前不要的儿子,要不是哥哥出事,他以为他能回来?

    “大哥真是好气魄,只不知这些年的佛经读的是什么,开口闭口就要将人打死?”

    “佛说因果报应,六妹妹若想听我便讲给你一个人听。”

    杜修竹嘴角扯了扯,露出个淡淡的笑意,杜凝菲怔了怔,她这个大哥确实生得极好,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笑,他的笑似有种魔力,莫名叫人心静平和,他走过来附在她耳边,“六妹妹还记得如花吗?”不过一瞬,她忽然在那笑里感觉出了疹人的味道。

    如花是她养的一条狗,养了快六年了,前段时间却莫名就不见了,她找了好久都没找着,听了这话,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天我在院子里看书,它突然蹿出来就要咬我,我就将它杀了交给了厨房,”说到这里,他停了下,又是一笑:“听说那两天你直夸厨房做的肉好吃……”

    他的话还未说完,杜凝菲就“哇”的一声,趴在地上干呕。

    “六妹妹这么做岂不多余,这么些天了,它与你早就溶为一体了。”杜修竹轻声道。

    李凝菲终于控制不住,大叫了出来,“你这个疯子,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