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书 > 芳樽炊雪 > 2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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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虽用血写了遗书,让我嫁给拓延,可他老人家尸骨未寒,大仇未报,我并无心婚嫁,请拓延再多给我一点时间。”雪泠霄冷面拒绝道。

    拓延并不想强迫雪泠霄,他还念及着几年前雪泠霄对他的那份悸动,觉得只要他努力挽回她的心,她定能再次接受他,他双手环抱着雪泠霄,低沉着声音说:“老祖父是明白人,正如他说,孤会是你最好的依靠。孤可以帮你打听生身父母的下落,孤能帮你报仇,孤能疼你惜你一生一世。只是可汗是孤的长兄,长兄如父,不到万不得已,孤不能弑杀父兄。”

    雪泠霄此时无心触碰儿女私情,她满脑子都是祖父死时的惨状,她也不愿与拓延同卧一榻,她挣脱开拓延的环抱,红着眼眶盯着拓延的眼睛,低声问:“若我杀了可汗,你还要娶我吗?”

    拓延倦怠地闭了闭眼,他的野心在悄然膨胀,他想要入驻中原,成为天下的霸主,他也并非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顾及手足之情,他只是还未等到杀掉可汗的时机。

    拓延单手轻抚了一下雪泠霄的脊背,他眼神温柔中带着一丝幽冷,轻声说:“可汗膝下无子,孤也尚未娶妻,这次大战,草原贵族上层折损不少血脉,这个时候若我再杀了可汗,那些贵族以及草原上的子民定会私下咒骂孤昏聩残暴。待到孤根基稳固,你要杀谁,孤都只当没看见。眼下草原上缺的不是丧事而是大喜事,你就遂了老祖父的遗愿,嫁给孤吧,给孤多生几个孩子,杀人报仇的事,交给孤就是了。”

    若换成平常女子,也许会被拓延的温柔和浓情打动,可雪泠霄一直懂得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曾经少时的爱恋被拓延亲手摧毁,而今她长大,他却想重来,往日的悸动早就不复存在,她也不会为了报仇而将自己的身子轻易许给任何人,哪怕这个人就是她年少时爱慕过的拓延。

    雪泠霄后退了两步,不再让拓延肆意触摸她,厉声说:“我雪泠霄活到今天,就是为了报仇。大仇不报,誓不婚嫁。”

    拓延自然晓得雪泠霄的性子,她若不嫁,拿刀逼她也无用。可越是这样的女子,越是让拓延觉得要非得到她不可,好似征服了这烈性女子才能证明他是无所不能的草原之王。

    拓延盯着雪泠霄,温声回道:“孤知道你刚失去老祖父,这些年,你们相依为命,这个时候来与你谈婚论嫁,是孤太心急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莫要太悲痛,小心着自己的身子,你若不安好,孤会心疼。”

    说完,拓延又探身将雪泠霄的手抓来捧在掌心里,他一直不问雪泠霄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仇人到底是谁,他不在乎,他觉得不管她的仇人是谁他都敢杀,总归不是他自己便好。

    老祖父走了,雪泠霄在这草原上就真无可以说真心话的人了,少年时她最好的玩伴是朝茵,可朝茵利用了她,自那以后,她便不愿与人深交,她变得孤高冷傲,独来独往。

    心底的悲痛叠加着身子上的伤痛让雪泠霄失了往日的风流和鲜活,她整日养在卧榻上,拓延来看望她,她就一副慵懒倦乏的模样面对着他。中原上逐鹿的风声越来越大,各路英雄揭竿而起,拓延野心昭昭,他也祈愿有朝一日能逐鹿中原,他忙着操练兵将,也不再频繁去探望卧病的雪泠霄。

    转眼迎来草原的冬天,一日雪泠霄的翰儿朵来了位故人,她衣着华贵,妆容浓烟,她正是朝茵,那个骗取了雪泠霄所有情义后又歇斯底里践踏她尊严的女人。

    雪泠霄正卧在榻上,一身素衣,散着长发,脸色苍白,眼神清冷,她见朝茵走将过来,便缓缓起身,低声问:“你来作甚?可汗不是早在半年前就被拓延关起来了吗?你为何会安然无恙?”

    细看这朝茵,身段和眉宇间委实与雪泠霄有几分相似,难怪朝茵当初利用她骗过了拓延。

    “你还是那么不自量力啊。以拓延对我的情意,他怎么会委屈了我呢?”朝茵阴阳怪气地细声回道,她眼神里闪过刀刃,嘴角却微微上扬。

    雪泠霄不再看朝茵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她眼睛瞥着塌下的炉火,冷声问:“你特地来我这里应该不只是为了取笑我吧?”

    朝茵敛住冷笑,正声说:“拓延要娶你,大婚半月后举行,我是他兄嫂,理应来看望你,教你一些大婚当日的礼俗,你别再装病了,你那身子,我最是清楚,我还记得少时,那年大雪,你我同时落水,我病了数日才痊愈,你三日便能下榻去骑马。”

    雪泠霄平躺着仰面低声叹道:“拓延答应过我,等我身子痊愈以后再谈婚事,我身上有积年累月的旧病新伤,委实是不能下床了,你我多年未见,你只知我少时顽健,不知我这数年所受的苦痛。劳烦你去告诉拓延,我怕是一时好不了了。”

    朝茵厉色回道:“一个栖身在俘虏营里的小马奴,仪仗着与我相似的容貌博取了拓延的爱怜,如今越发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可知而今整个草原都知道我们的大英雄拓延要娶亲了?他们都知道拓延要娶得正是草原的女将军雪泠霄,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到那时,你就是被人抬着出去,也要穿着嫁衣嫁给拓延。”

    雪泠霄听着这夹刀带刺的话语,心中顿生躁闷,许多不痛快的往事顷刻间一股脑全涌进心间,她只觉得朝茵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地刺耳,她忍了忍火气,闭眼回道:“既是这样,到那日你们来抬我便是了。何苦说诸多废话,你走吧。我乏得狠,要歇息了。”

    可这朝茵好似故意来找雪泠霄不痛快的,继续讽刺道:“别以为你嫁给拓延,日后你就能高人一等,拓延得不到我,只是将你当作我的替身罢了。”

    雪泠霄双眼紧闭,却委实忍不下这可恶气。脑海里浮现当年朝茵捉弄她的那件往事,当年朝茵明明应了拓延的邀约,却故意让雪泠霄穿上她的衣裳,扮成她的模样,让雪泠霄去赴约,雪泠霄当初与朝茵最为要好,未料到朝茵会这般待她,她糊里糊涂地以为是拓延爱慕自己,欣然去赴约,背对着拓延说了一番吐露心声的话语,说完便转身投入拓延的怀抱,却不料拓延发觉来赴约的是雪泠霄而不是他的朝茵,他气得一把狠狠推开了怀里的雪泠霄......

    “怎么是你这个野丫头?!”雪泠霄永远无法忘记拓延怒视着她骂出的那句话。自那以后她才醒悟,原来她十岁那年听来的那一句“等你长大,做孤的夫人可好”只是一句笑话,她竟信以为真,竟痴以为他真喜欢她......

    雪泠霄忽然发觉自己已然厌倦了这草原,她也早就看透了朝茵的嘴脸,不管拓延如今对自己是否是真心,她都委实不稀罕了,少年时的悸动和伤痛早已被岁月吹得淡漠了,她想要回中原,想要找到爹娘的下落,想要复仇,也不打算等拓延给她机会去杀可汗,她觉得拓延与可汗是亲兄弟,拓延不会为了她而舍了手足的性命。

    “可汗已是阶下囚,拓延近日忙着练兵,他委实不打算继续藏匿他的野心,很快他就会成为草原上新的可汗。你不是自幼立志要嫁给草原的可汗么?不如你替我嫁了他吧,反正你要嫁的不是哪个男人,你要嫁的是你母仪天下的美梦!我想,拓延应该不会嫌弃你这污浊之身,否则怎会关了你的可汗,却唯独留你继续做妖作孽呢?”雪泠霄冷嘲热讽道。

    朝茵本就憋了一股醋意,拓延告诉过她,他留着她的命是为了雪泠霄,为了让她陪伴雪泠霄,拓延并不知朝茵当年戏弄雪泠霄的往事。而朝茵未料到拓延对她的情是真的变得寡淡了,若是拓延如今愿意要她,她自然是会嫁他,可惜拓延想要娶的人是雪泠霄。

    朝茵自知拓延对雪泠霄付出了真心,不敢对她太放肆,忍着妒火低声说:“可汗还活着呢,我如今仍旧是这草原上唯一的可汗夫人。你与拓延的婚期将至,我是你将来的兄嫂,既然你身体抱恙,我理应要帮你筹备大婚的事宜,你安心养病吧。”

    朝茵并未告诉雪泠霄,拓延要娶她的喜讯早在一个月前就不胫而走,天下四分五裂,朝廷的皇帝被起义的民兵逼得逃离了皇都,如今坐在那皇都龙榻上的正是雁笛,可是以柳将军、顾芳樽、张宏霍、徐济沧为首的民兵盘踞在皇城外,正谋划着举兵攻入皇城,等待时机将杀人屠城的雁笛拉下龙榻。

    草原之王拓延要娶雪泠霄的喜讯传到了中原,驻守在皇城外的顾芳樽得知此消息后是半刻也等不及了,从草原逃回中原这一路,他们为了自保,为了保护跟随他们的民兵,后来自立门户,成立了“北盟军”立旗号为“北盟”,一路上北盟军不断扩大,柳将军戍守边关数年,顺应民心被众将士推为北盟王。而徐济沧与顾芳樽成为了北盟王的左膀右臂。

    是夜,在北盟王的营帐内,顾芳樽眼神冷戾,酌了一小口酒,望着威坐的北盟王,黯然叹道:“我今日是来与北盟王辞行的。”

    “大战在即,你可是北盟军里的大将军,你此时要走,犹如临阵脱逃,本王不好与众将士交代。她既是要嫁拓延,让她嫁了便是,那拓延也是位懂得怜惜美人的英雄。”曾经的柳将军,如今已是北盟之王,数万的北盟军和北境百姓的安危都牵系在他身后,他不得不为了顾全大局而劝顾芳樽放弃儿女私情。

    顾芳樽哪里听得进劝说,就算北盟王拿军令压他也无用。他脱下了北盟王赏赐的金盔战甲,放下北盟王赏赐的宝刀,跪在地上给北盟王连磕了三个响头,低声说:“求北盟王成全,我只需一匹轻骑,此事除你我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我速去速回。”

    北盟王无奈点头应允,顾芳樽叩谢后便起身快步走出营帐,在夜色的掩护下,他穿着素衣,乔装改扮成一老汉模样,骑着快马独自一人奔往北漠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