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书 > 芳樽炊雪 > 27.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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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十娘盯着床上昏睡中的雪泠霄,深吸一口气, 抬手将沈医婆递来的金锭推回到沈医婆的衣袖口, 转而又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一枚金锭。

    “越是这样心智不凡的女子,我花十娘越是稀罕得紧。我晓得你有真本事,只是不轻易出手。这两枚金锭你且收好, 等这姑娘醒了, 能为我所用了, 我再给你两枚金锭。”花十娘盯着沈医婆那双眼窝深陷的老眼睛, 气定神闲地说道:

    沈医婆看着花十娘手里的金锭,两眼放光,弯腰细声说:“办法有是有,但老身恐用药过猛会伤了姑娘的根基, 身子日后会落下毛病。”

    “花无百日红,只要能让她在我这百花楼里‘绽放百日’便好,百日后, 我该从她身上赚回来的金银财宝早就得手, 到那时, 她就算死在楼里,我也不在乎。”花十娘阴毒地看了一眼雪泠霄的脸,转而低声对沈医婆说道。

    “那好,那老身就开始下毒针用猛药了,保证不出十日,这姑娘就能出门迎客。”沈医婆低声承诺道。

    而此时,顾芳樽画了雪泠霄的画像,拿着她的画像,沿着大江江畔寻找雪泠霄未果,在南行的路上遇见了一支北盟军的军队,领军的人正是徐济沧。

    傍晚时,在远离军营的一处山坡上,徐济沧与顾芳樽站在树下交谈,他看着满身狼狈神情沮丧的顾芳樽问:“我见你数月未归,甚是忧心,借征兵之际来打探你的行踪,谢天谢地,你还安好,只是为何如此憔悴?拓延给北盟军下了战书,对北盟军口诛笔伐,称我们北盟军的大将军强抢了他的未婚妻......”

    “泠霄是自愿跟我走的,可我未能保护好她,我弄丢了她。大哥,我弄丢了她!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大水冲走,她在水里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顾芳樽见到故人,情绪忽然失控,竟抱着徐济沧嚎啕大哭,将心中憋了数日的悲苦全数哭了出来。

    徐济沧看着眼前失声痛哭的顾芳樽,心里清楚自己的师弟是将雪泠霄爱进了骨头里,为了尽快稳定顾芳樽的情绪,徐济沧安慰他说:“雪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大哥一定帮你沿着你们失散的那条大江寻找她的下落,你要镇静,一会儿回到军营莫再这般哭丧着脸,莫让那些将士看了你的笑话,你可是他们仰慕已久的大将军!”

    顾芳樽强忍着悲痛,闷声哭着,泪水一行行滑落,徐济沧在一旁安抚着他,直到夜深,顾芳樽才冷静下来,二人方才回到军营歇息。

    次日清晨,徐济沧让带头的将士领着军队先回皇都与北盟军会合,他则与顾芳樽扮成商贩的模样,开始沿路打听雪泠霄的下落。

    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三日后,徐济沧江湖上的朋友在酒桌上透露给他一个消息,说几日前有人从江边一家渔户那里廉价买到一年轻女子,而那女子与他们手中画中的女子甚是相像。

    顾芳樽与徐济沧抓着这条线索日夜奔波,从雪泠霄被救起的那处小渔村一路追查,发现她在途中被倒卖了四次,最后被江湖上一厉害角色高价买入,又天价卖出,至于那位厉害角色是谁,无人敢透露给顾芳樽和徐济沧,线索就在此处突然断开......

    是日深夜,在江南的一处客栈里,顾芳樽又从噩梦中哭醒,他又梦见与雪泠霄在暴雨山洪中失散的画面,醒来坐在床前,想到她竟被倒卖四五次,他只觉心似刀绞,他从怀里掏出雪泠霄的画像,将画像捧在胸口,闷声痛哭......

    泪一行行滑落,身子也跟着整颗心一并痛得在发抖,顾芳樽实在难以再入眠,独自来到大街上。徐济沧就睡在顾芳樽隔壁,他担心顾芳樽,因此睡得浅,一听见顾芳樽房间有动静,他便起床来敲门,却发现顾芳樽已不在房间里。

    待到徐济沧在大街上找到顾芳樽时,天已大亮,而顾芳樽已醉倒在一处酒肆里,徐济沧将烂醉如泥的顾芳樽扶出酒肆,忽然大街上有数人络绎不绝往街南欢跑,便跑便叫:“百花楼出新花魁了!听闻是异族女子,能歌善舞,还是玉女之身,今日在百花宴上,只有价高者才能有幸成为花魁的入幕之宾!”

    原本只一心想将顾芳樽带回客栈歇息,可是听到“异族女子”这四个字时,他决定带顾芳樽去碰碰运气......

    来到百花楼时,大堂里早已坐满宾客,徐济沧身上并无多少银两,可顾芳樽醉得不省人事,为了让他能坐下歇息,徐济沧掏出了身上所有的盘缠才够买到一处外围的雅座。

    百花宴顾名思义就是百花楼里姑娘们争奇斗艳的盛会,花魁的献舞自然是作为最后的压轴戏。

    徐济沧在百花楼里静坐着观看了一日的歌舞,而顾芳樽则睡在雅座上,一睡就是整天,直到夜色撩人之际,满堂宾客仍旧兴致盎然等着花魁出场。

    只闻楼上胡琴乍响,半空中飘出数根轻纱,有一蒙面青衣女子手挽着黛色轻纱从半空中翩然落至空中的高台上,在花瓣雨里,在朦胧醉人的灯影里,她翩然起舞,身段曼妙,舞姿婆娑旖旎......

    “美人!下来!”在座的宾客已按捺不住,在座位上高声对台上的女子叫道。

    大堂里好不热闹,此时顾芳樽才刚醒酒,一睁眼,仰面看见半空中有一女子好似凌波仙子一般在轻纱蔓蔓里悠然起舞......

    就连顾芳樽也未认出台上那女子就是雪泠霄,他从未见过雪泠霄如此温婉摄魂的一面,也不知她竟会跳舞,可当雪泠霄从高台上踏着菱纱落入宾客间的那一刹那,风掀起了她脸上的面纱,他看见了她的脸......

    “泠霄!是泠霄!”顾芳樽突然大叫,疯了一样往大堂中间的宾客席奔去,可是大堂里早已人满为患,他只买了外围的雅座,根本没有资格进到中间的贵宾席位上。

    “芳樽!你是不是看错了?雪泠霄是一个三拳能砸死一个壮士的女将军,那女子温婉柔弱有如清风拂柳一般,怎会是雪泠霄?!”徐济沧拉着顾芳樽劝说道。

    “将那撒酒疯的穷小子拉出去!”站在高处的花十娘看见了客座间的骚动,冷声命手下的打手将滋事的顾芳樽清理出百花楼。

    望着那些男子对雪泠霄动手动脚,不是拉扯她的舞裙,就是勾一勾她的手指,更有甚者竟用手摸她的脸,而她神情呆滞,好似被人抽走了心魂一般,顾芳樽情绪失控,一边怒吼着,一边往里边挤,突然,两个面露凶色的壮汉迅速来到顾芳樽身后,拉住他,欲将他丢出百花楼,顾芳樽随即与他们打了起来,徐济沧怕顾芳樽吃亏,便出手帮忙打架。

    百花宴上有人打架早已是见怪不怪,他们打将着,其他人继续观赏着花魁,画面虽不太和谐,却也更甚喧嚣热闹。那两个壮汉根本不是顾芳樽和徐济沧的对手,要知道徐济沧和顾芳樽他们可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对付两个打手,根本无需费吹灰之力。

    “看来是两个练家子,还面生得狠,该不会真与霄儿有何瓜葛吧?快去!多带些人,千万别让他们闯了进去!”花十娘顿感不妙,对身旁的打手厉声命道。

    随即,一行凶神恶煞之人个个手持大刀将顾芳樽与徐济沧团团围住,而雪泠霄则被几个侍女带上了楼,已有位贵公子出了黄金一千两买下花魁的“初放”。那位贵公子也随后被请上了楼,而大堂里,已经见了血光,这并非是百花宴上第一次见血光,来的人早已有心理准备,也晓得只要安分守己,就不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他们见花魁被带走,又见花十娘放出了自己豢养的刀客,便纷纷离场,很快,歌舞升平的百花楼大堂瞬间变成修罗场。

    虽是两位大将军出手,但是花十娘手低的刀客也非善类,若不是徐济沧腰间的一道令牌在打斗的过程中不慎掉在地上,被一旁观战的花十娘看见,恐怕今夜顾芳樽和徐济沧很难活着走出百花楼。

    “别打了!都退下,将这两位客观请到楼上的厢房来。”花十娘晓得自己恐是惹上了朝廷里的人,心底忽地有些慌乱,匆匆让自己手下的刀客退下。

    “泠霄!”刚脱身的顾芳樽就那样不管不顾地往楼上冲去,他害怕自己慢了半步就会失去自己心爱的女子。

    有刀客不识眼色,还欲追杀顾芳樽,却被花十娘冷眼一瞪,吓得慌忙退下。

    徐济沧捡起地上的令牌,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也看出花十娘十分地忌惮他们的身份,便放心让顾芳樽冲上楼去寻雪泠霄,他则被花十娘请到雅间里喝茶......

    当顾芳樽找到雪泠霄时,她已与那位掷千金买下她的贵公子同在一个浴桶里沐浴,顾芳樽冲进房间便将那贵公子从浴桶里揪出,一把将他扔出厢房,狠狠一脚将房门踹上,随即跑至浴桶前,红着眼眶将已被他吓懵住的雪泠霄从浴桶里抱出......

    “泠霄......”顾芳樽流着泪,抱着雪泠霄坐在床榻边,一边给她擦拭身上的水珠,一边用床上的丝被裹住她的身子。

    雪泠霄双眼无神,身子微微颤抖,她被沈医婆下了阴毒的迷药,还被深度催眠,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何事,她好似在梦游一般,待到百日后清醒时就会如大梦初醒,也会即刻毒发身亡。

    雪泠霄按照催眠中要完成的事宜,开始伸手给床上的男子宽衣解带,任凭顾芳樽怎样大声叫她,她只是反复柔声说:“官人,让小女子伺候你......”

    顾芳樽抓住雪泠霄的双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痛哭着说:“是谁将你害成这般模样?!我一定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