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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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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持正版  “我嫌一个地方坐久了烫屁股,挪到凉快点的地方不行啊?”

    “哦, 原来你是热性体质, 我还觉得这铁椅凉飕飕的, 坐着怪瘆人呢,那把你坐过的暖地儿送我给吧。”

    顾翼凭借厚颜无耻的特长, 大模大样坐到了孟想坐过的位置,将间距缩短为零, 与他摩肩擦肘互传体温。孟想俨然一颗拧紧了的螺丝钉, 进不能进, 退不能退, 卡在束手待宰的位置,心情随着沙沙抖晃的树木骚动,不仅有愤怒,还摇曳着一些不知名的元素, 然而疲于揣摩。

    “长话短说吧。”他以省事为宗旨,撇弃多余情绪, 生硬问话, “听说你是东大建筑系的?”

    顾翼反问:“松本小姐告诉你的?”

    “嗯,我再问你, 你是不是有位中国女同学,叫田田?”

    孟想说话时有意观察顾翼神色,见他冲自己恝然一笑:“你认识田田?是她的朋友?”

    这下他俩在田田的问题上算是知己知彼了,孟想索性大开天窗,再点上100瓦灯泡,将话照得不能更亮。

    “田田是我的暗恋对象。”

    他的坦言带有示威和声明的双重目的,警告顾翼别对田田动歪脑筋,也别对他存非分之想。

    “原来是这样啊”

    顾翼仍旧笑得无所谓,进而揶揄:“采访一下,你们在交往吗?”

    孟想立马气虚,绷着架势说:“暂时还没有,不过那一天很快会来的,田田是我的梦中情人,我会以结婚为前提追求她。”

    这是他相思犯痴时构思的肉麻话,原先准备说给田田听,今天先拿出来打击顾翼,满指望能逼得他知难而退,不料只换来他的诽笑:“台词挺小清新的,可惜普通话太烂,听起来像乡土喜剧片。”

    “你!”

    “你们成都话跟日语发音模式一致,都不分平翘舌和前后鼻音,可是我听你说日语也不太标准,是怎么回事呢?”

    “老子爱这么说,关你屁事!”

    “我是提点中肯意见,你想想,你跟一个女孩子山盟海誓,本来气氛浪漫,可一表白就是自带喜感的川普,多杀风景,对方很有可能会笑场呢。”

    顾翼专挑人的软肋掐,犹如细巧的冰魄银针,杀人于须臾之间,孟想越发火口齿越不灵便,欲用家乡话骂人,但这小子听不懂,鸡同鸭讲又有什么杀伤力可言?气得两边腮帮子好似血压计的输气球,鼓起收缩几个回合,最终弃战。

    “别东拉西扯了,我今天只想说一件事,你以后跟田田聊天,千万别说认识我,就算她主动问起也要装陌生人,不准多一句嘴。”

    顾翼滑头得很,准确捕捉到情报:“这么说,田田已经知道你认识我啦?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孟想神似火鸡,脖子都胀红了,捏起双拳蓄势待发,假如顾翼敢以此为要挟,他立马诉诸武力。

    “我们的事你管不着,一句话,答不答应?”

    顾翼瞥了瞥他青筋爆鼓的拳头,面色祥和地问:“你这么紧张,怕我跟她说什么呢?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还是上次一起洗澡的事,又或者是地铁里我帮你……”

    “你是不是安心找打!”

    孟想凶神恶煞揪住他的领口,形同一个在逃犯被人揭发罪行,情急之下有心杀人灭口。

    顾翼也像有九条命似的,笑意取之不竭。

    “田田很讨厌使用暴力的人,你这个样子是追不到她的。”

    “呸!我只教训你一个!”

    “那我算是享受特殊待遇了?这是不是说明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很特别?”

    “我靠,你怎么这么无耻,以后火葬场的人该为你准备炼钢炉,不然烧不化你这张脸!”

    “哈哈哈,孟桑看起来很木讷,其实蛮有幽默感嘛,这点倒符合田田的喜好,再配上你的口音,笑果更妙。”

    存在感这东西很多时候是矛盾冲突的衍生物,顾翼这样分明是在吸引注意,孟想的忿怒在到达顶点时突然明白过来,沿着抛物线一路下滑,砸碎这披着调侃面纱的调戏。

    “你爱怎么鬼扯都随便,反正我和田田的感情不是你轻易挑拨得了的,真要调三斡四,当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使用疑兵之计恫吓,指望这样顾翼就不敢轻举妄动。

    小狐狸机灵地探虚实:“你们关系很好吗?交往到哪种程度了?”

    “………………”

    “你跟她一起吃过饭吗?去没去过她家?”

    “………………”

    “你知道她最爱吃哪家拉面馆的拉面?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

    “你们多久通一次电话?睡觉前会不会相互道晚安?”

    顾翼化身刁钻记者不停追问,一个个问题犹如一块块碎石掷向孟想,打得他鼻青脸肿,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并非有革命烈士的强韧毅力,而是当真一无所知。田田对他来说是个谜,尽管他花了三年时间用七彩的颜色来粉刷这个谜,但剥离绚丽的涂料,里面仍是混沌不清的昏黑。这个叫顾翼的狡猾男人似乎早已摸清他的底细,将计就计戳穿彩色包装,让他陷入自取其辱的狼狈境地,不久焦躁地发作了。

    “管你屁事!”

    他在外强中干的状态下发火,声势全集中在这四个字上,有如好事小混混半夜砸烂店铺橱窗迅即转身逃窜,他吼完一嗓子也起身欲走。顾翼眼明身快地拦住,惫懒央告:“别生气嘛,我答应你就是了,以后绝不在田田跟前败坏你的声誉,安心して~”

    那张比小白兔还纯良可爱的脸是架强大的过滤器,把对方震耳欲聋的懑愤冲击波弱化成一声无可奈何的怨叹。孟想眉头紧锁地想起一句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名言:美貌是嚣张的资本,擅于运用这种资本的人都是优秀的经济学家。

    面对眼前这皮厚如墙的经济学家,他在针锋相对失利后选择退避三舍,巧妙运用日式冷吐糟:“需要我说谢谢吗?”

    顾翼更巧妙地将计就计再就计:“不用,请我吃顿饭就行啦。”,间隔两秒,配合着孟想的表情掉趣:“你不会这么小气,连顿便饭都舍不得请吧?”

    孟想由撤退改为绥靖,平心静气说:“可以,但今天不行,我有事要办。”

    “是去讨债?”

    顾翼一语中的后假装失言:“对不起啊,刚才无意中听到你讲电话,被房东坑了对不对?唉,你一定遇到日本的小市民了,他们专门欺负老实人,宰起留学生更是一个比一个狠,中文里有个成语叫雁过拔毛,就是为他们量身订做的”

    他的同情是聒噪的孪生兄弟,孟想听着烦躁,闭目塞听绕道而行,但去路再次受阻。顾翼温言劝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这样凭一时冲动找上门去,不仅讨不到公道还容易惹祸上身,不如让我帮你吧,怎么样?”

    孟想不想给他顺杆爬的机会,不管他多么诚心实意都一口拒绝,顾翼也不纠缠,胸有成竹说:“我又不是没长脚,没你带路也能自己走着去,待会儿在房东家回合就是了。”

    孟想冷嗤:“你又想跟踪我?一个男人老当跟屁虫有意思吗?”

    顾翼轻轻一哼:“我可以直接问田田,她一定知道你过去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