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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滞留在城外的流民仍不少, 虽只占原有数量的小半左右,但少说也有上千人。其中不少是在煽动下仍坚持认为朝廷将他们遣回原籍就是个骗局的, 一两银子和性命孰轻孰重, 他们自认还是分得清的。至于他们为何执着相信滞留在京城外就能活下来就不得而知了。

    上千流民的集聚仍不是可以小觑的事,朝廷加大了京城守军、禁卫军以及北军五营的守卫和巡逻, 赵能与陈昱一样, 也早被调回了京城, 如今任骑都尉一职, 作为皇帝心腹,尤其是在当今文武大臣中少数几个对当今皇后有谜之崇拜和敬仰的人之一,一直便被委以重任。早在大量流民向京城涌来引起朝廷重视后,玄溟便将京城及城外流民防卫由他全权指挥。

    而赵能脑回路少几个弯弯正直一点,却是将这事真真做得有板有眼。人穷则思变, 尤其是成千上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流民聚集在京城这等一等一的富贵繁华之地外缘时, 其中的男女老幼, 稍有些力气折腾的,随随便便都能给你折腾点幺蛾子出来。

    玄溟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赵能,朝中许多老油条的大臣本还等着看笑话, 欺赵能镇不住,玄溟还是太年轻不会看人用人。

    但赵能真还做得有板有眼的,虽然时有年纪轻一点的流民, 还有点力气, 翻进城偷点吃的和财物之类, 但到现在还真没出啥大篓子。当然,京城防卫能像铁桶一般,与玄溟对如今京中军力的绝对掌控也脱不了关系,而这个做到位了,任由那些心怀叵测没有大局观到处扇阴风点鬼火,不看点热闹不自在的人再蹦跶,也不会失了掌控。

    转眼到了七日后,张小丘登上灵台祈雨的日子。

    这场祈雨的仪式基本由毛鸡全盘指导,这也是它给张小丘提的条件并对玄溟的保证。张小丘满心以为这是用愿力祈雨必经的仪式,而玄溟得了毛鸡的保证,知道这祈雨不会对他们两人一鸡有啥不好后,便也由得毛鸡指挥了。

    那几日准备祈雨的仪式真是宫中最大的事,皇帝身边的连公公和张小丘身边的毕公公,宫中的两大总管都交给了毛鸡指挥。

    只是苦于毛鸡说的话别人都听不懂,毛鸡也不敢轻易开启人语模式,便把小弟朱悟抓进了宫当传声筒,顺便有球球和宝儿两个不嫌事大的小家伙在一旁凑热闹。

    虽说宫人都不太服气朱悟,认为他是拿鸡毛当令箭。虽然毛鸡是皇帝皇后小皇子身边的红人,自是高人一等,可他们心里没真把毛鸡当真,就算觉得他有点不同寻常,但也不会想到这毛鸡真能听懂他们说话还会指挥啥的,都觉得这朱悟借毛鸡之口指挥他们,心里有点不服。奈何皇帝和皇后都首肯了这档事呢,他们自然也只得乖乖听命于朱悟传的话。

    等到张小丘连续被毛鸡折腾了三四日,他还真有些后悔了,心道这毛鸡咋就这鸡毛!

    它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天子祭拜天地日月祖宗社稷的仪式,找来大祝令、大予乐令与他参谋,选了一曲以往祭礼它觉得最顺耳的编钟鼓乐,又弄了一套据说是大巫师祭祀时的祭舞,成天见地让张小丘在那练。

    张小丘实在无奈忍不住质疑道,“毛鸡,你给我说实话,这用愿力交换一场雨,那用得着这么多繁文缛节?!当初在沙漠中我替玄溟哥哥挡了一箭时,压根就不需要啥仪式啊!”

    毛鸡一张毛绒绒的圆脸压根就看不出心虚,只是黑漆漆的豆丁眼有些闪烁,“咳,咳,你知道你替玄溟挡那一箭没啥准备,那你咋不说你两三年都把玄溟忘了个干净呢!要是你还想忘掉你的玄溟哥哥,或者说不定连球球也忘了的话,那你就不用准备这些仪式啦!”

    本来凑在一边看热闹的球球和宝儿一直拍着小手欢快地叫道,

    “爹爹真好看!”

    “哥哥真好看!”

    不料球球一听到毛鸡的话,立马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累瘫坐在一边榻上休息的张小丘怀里,简直像个小哭包一样瞬间来了哭音在那伤心道,“球球不要爹爹忘了球球!爹爹不要忘了球球!”

    张小丘真是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但又被小家伙又是哭笑不得又是心疼,只好抱住他肉乎乎软乎乎的小身子哄道,“爹爹不会忘的,爹爹不会忘的,毛鸡逗你玩呢。”

    一旁的毛鸡一脸得意地哼了一声,继续大剌剌地指挥张小丘该做啥做啥。

    祈雨的时间选在黄昏日落之时,一天阳气由盛转弱,一天阴气由弱转盛,阴阳交接,气温、云相正是易变之时。

    从宫城到灵台的七里地,沿街两侧都列阵站着身着铠甲、手持长矛的威武甲兵,各个身形魁梧、身姿笔挺,远远望去,真不是一般威武。这些士兵另一手持着火把,黄昏之时还没有点起来。

    灵台占地广阔,中间是三层圆形高台,四角有朱红角楼,上立有士兵瞭望。高台往北有一条长长的阶道,中间是能供一辆马车通过的遇到,两侧是大概两步之宽的辅道。

    申时末、酉时初,从宫城三里外的太社、太庙便响起了号角之声,天子皇后仪仗从太社太庙出发。一路两侧每隔百步之遥便有拿着号角的士兵,号角之声传过去后顿时所有的号角都想起来,祈雨仪式被浑厚悠远的号角开启了,整个京城顿时陷入一种肃穆的氛围之中。

    不管是城内的街道两侧,还是城外灵台四周,除了早先等候的文武大臣,到处都挤满了百姓和流民,人山人海。大多数都是凑热闹的,真相信这仪式能祈雨的实在是少数。不过里面也不乏张小丘的粉,觉得好不容易能见到小青衣的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到了酉时末、戌时初,基本上一切便准备就绪,太阳也基本完全落下去。高台上的四顶火炬突然全部燃了起来,顿时像收到信号一般,从灵台往北而去,直到太社太庙的一条笔直宽阔的街道两侧,陆续有序地亮起了火把。

    整个京城顿时像点亮了一条长长的火龙,蔚为大观。

    灵台之上的编钟鼓乐顿时响起,那声音浑厚苍凉,近处听也不觉多嘹亮刺耳,远处听也不觉模糊隐微,顿时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种氛围里。

    这天张小丘身着红白两色祭祀凤服,宽袍长袖,头戴玉凤冠冕,玄溟身着玄黑祭祀龙服,一身天子威仪。

    按照毛鸡的安排,玄溟在高台的西南角与张小丘抚琴,琴声与一片编钟鼓乐相应,不知毛鸡作了啥法,那声音竟然被突了出来,一点也不小,甚至琴声为主,编钟鼓声相辅的层次感很明显。

    高台之下一众被感染了的大臣百姓纷纷垂首肃穆站立。

    应着祭祀乐声,张小丘跳起了祈雨之舞。月亮悄然从天边升起,一层银辉之下,只见张小丘长袖广袍,身姿轻盈,乍如山间之回风,又乍如天端之游云。玄溟的眼神紧紧地黏在眼前之人的身上,完全挪不开分毫,以往他便知道这人登起台来跳起舞来便很美,但那些都和今日完全不一样。

    以往他就像人间的牡丹,今夜就像,就像是带上了一丝神性一般。一想到这样的人儿是完全属于他一个人,他便忍不住胸中激荡,只觉自己一定是做了拯救社稷苍生的事,才换来这么大的福分。

    这时,就在众人目眩神迷之间,蓦然只见他指尖仿佛泛起了淡淡白光,一系一系的白光在高台之上随着祭祀之舞游走。

    然后那白光从指间蔓延至全身,他整个身子都像泛着一层白光在舞动一样。

    底下大臣百姓都不禁倒抽一口气,玄溟手下的琴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这一幕,不禁让他想到了那次沙漠里的一幕,就算有毛鸡的保证,他整颗心还是忍不住提了起来。

    层层点点的白光从张小丘身上涌出,在高台之上绕着张小丘旋转,然后又游走在玄溟身周,飘摇至天空中,似化作龙凤之形,引来天边浮云遮月。像是有牵引一般,天上的云彩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变幻着,翻滚着,不久,只见天边闪电划过长空,惊雷乍起,雨水落了下来。

    不仅是灵台周围的朝臣百姓流民,还有京城内的百姓,都瞧见了天空中的游走舞动的白光,那白光泛着柔和的光彩,仿佛能安抚人的灵魂和情绪一般,令人不禁心神一净。

    等到闪电划过,雨落下来时,满城百姓都呆若木鸡一般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雨势渐收,一场令人心醉神迷的祈雨仪式落下尾声之时,众人才如大梦初醒,一片欢呼声响彻天地。顿时几乎满城百姓都朝着灵台的方向虔诚地跪下来,高呼“天子长秋,皇后长秋,苍玄长秋。”

    只是众人都没发现,祈雨结束之时,他们的皇后娘娘便晕倒在了高台之上;玄溟大骇之下,将张小丘横抱在怀里,急匆匆离了祈雨作法的灵台。